一大早,麦骏年用撕边的吐司、焯水的菠菜叶、鱼泥罐头和沙拉酱做了三明治。吃完后出门,无论中年还是少年,趁阳光大好出去走走都是必要的事。
走出小区,对面商场的楼上挂着巨幅广告牌。内容是:穿靴子的松鼠用右手提着满满一篮果冻。
一个晃神,那篮果冻突然在松鼠的左右手间来回切换。麦骏年闭上眼睛,用拳头猛捶脑门。
对于这样莫名其妙的幻觉,他早就习以为常,并将其总结为“与生俱来的不协调”。第一次出现,是在1997年举办的“玉佩市第五届少年儿童歌唱比赛”上。当时,他与冷晴秋一同报名参加。
冷晴秋先登台,她的歌声极富少年的朝气与昂扬,仿佛能让人看见数百只白鸽飞往蓝天的彼端。
轮到麦骏年出场了,可通往舞台的阶梯突然由明明白白的3层变成4层,下一秒,又回归为3层。
那么问题来了,到底该迈3步还是4步呢?麦骏年陷入纠结,其抬腿收回再抬腿的动作也如出了故障的机器人般滑稽傻气。
主持人目瞪口呆,评委们脸色铁青,观众席哄笑一片。
麦骏年也觉得丢脸,扭头望去,在被讥笑声淹没的观众里,唯有冷晴秋双手合十,像极了祈祷的圣女。
麦骏年感受到力量,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台去,唱起了经典的《我为祖国献石油》......
回忆回到当下,麦骏年开始畅想播音腔所说的魔女到底长啥样。叽叽喳喳的小女孩?疯疯癫癫的Old Women?抑或压根不是人,而是像墨绿色巨浪一样抽象的东西?
一路走,一路想,行至另一个更为陈旧的小区门外,麦骏年与一名女子迎面相遇。
女子名叫黎念,长着一张还算清纯的脸蛋,只是总挂着一丝忧虑。
四目相对,黎念的背后突然升起一阵若隐若现的水雾,有金色流沙点缀其间。
麦骏年警惕起来。没错,黎念正是传说中的魔女。而这水雾,乃衡量召唤能力强弱的标志,或许......称之为“气场”更准确些。
两人就这样看啊看,5分钟后,黎念扯着头发丝,表示有话要说。麦骏年点点头,摆出一幅洗耳恭听的模样。
一只肥嘟嘟的野狸花猫突然窜出,伴随而来的是身着韩版廉价潮服的青年。青年手持火腿肠,二话不说,开始喂猫。
拎着苹果的大妈登场,瞅见喂猫一幕,立马不乐意了。
“你......喂,说你呢,别喂了。”大妈嚷嚷道。
“怎么?”青年问。
“你们天天搁这儿喂猫,猫会越来越多,满地猫屎不说,一到晚上,那叫声,简直瘆死个人了!”
“呵呵。”
青年挑衅般地从衣服口袋摸出3根未开封的火腿肠,在大妈眼前晃了晃。于是大妈的怒火彻底被点燃。
以上对话,很显然同黎念毫无关系,可她大喊一声“我也不想变成这样”后,冲到了马路中间。整得青年与大妈面面相觑,连方才即将爆发的怒火也消散大半。
马路是来回一车道的小路,黎念看了看周围,表情痛苦地抱头蹲下。因为路面像加速溃烂的皮肤,来来往往的摩托均变成了长着尖牙利齿的清道夫。
得亏麦骏年一把将她拉回人行道,才多少恢复了点正常。
“到底怎么回事?”麦骏年急切地问。
黎念先用微弱的声音表示感谢,再如下定决心般一口气道:“影子麦骏年麻烦你和我幻斗一下作为魔女我一定要杀了你!”
说完,连喘好几口大气,差点儿没把自己憋死。
好心施救就换来这?无奈的情绪涌上心头,麦骏年捂住了嘴。
尽管播音腔说只要战胜魔女,就有可能见到消失多年的冷晴秋。可面对这样一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小女生,麦骏年还是有些犹豫。
一个清清秀秀的小女生,非要喊打喊杀吗?回答是肯定的,因为黎念原本飘忽的眼神变得愈发坚定。
这将是一场激烈的大战,所以有必要换一个更加开阔的场地。麦骏年和黎念走到某栋大楼背后的荒地,前者召唤绿松石色神鸟,后者则唤出浑身雪白、生有人类四肢及鲸鱼面庞、被称为“宁恩”的巨型类人生物。
没错,黎念拥有召唤仅存在于都市传说中未确认生物的能力。宁恩转头跟麦骏年打招呼,嘴巴一咧一咧的,使那张空洞的大脸看上去更加诡异。
影子与魔女分别乘上召唤灵,向远处飞去。
自打记事以来,贫瘠与匮乏就是黎念脑袋里挥之不去的阴影。
10岁,她很想出门去找别的小朋友玩,却被父亲用木条狠狠抽了一下手。
父亲说:“别浪费时间,我们家今后还要靠你!”
黎念看了看铁皮房内简陋的摆设,没有说什么,乖乖低头写作业。
这以后,她逐渐练就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盼得分高的境界。初二班级才艺展示上,她连一首流行歌都不会,只会唱儿歌。
迎来高考,她不负众望,成为家族内第一个摸到重点大学门槛的大学生。父亲兴奋地摆了几桌酒,当然从酒席举办地——路边小饭馆可知,他们家这些年的生活状况并未改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