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
月光下的巨鹿就连迈动的四蹄都欢快起来。
明明就只是打了几个凡夫俗子的脸,小小的坑了赌坊的幕后主人一把,快感却要比在族中显圣还要来的猛烈。
连带着,陆枯看背上的道人都顺眼了不少。
他有些享受的眯着眼睛,对着太昭好奇的问道:
“上仙,小妖有一事不明。”
“讲!”
“上仙,赌坊内的那些人,不过是一些蝼蚁,以您的身份,若是看不惯,吩咐小妖将他们打杀了便是,何须用这……样的手段?”
紧紧跟在身后的王恶等人也竖起了耳朵。
太昭睁开双眸,体内法力奔腾如大江大河,这几日的感悟尽数消化,他抬头看了一眼月亮,悠然说道:
“若是将他们打杀了,确实痛快,一群引人向恶之辈,业力缠身,说不定打杀了还能增些福报,但事情不就到此为止?”
“任何一个地方的上层都是盘根错节,这些当权者和得利者关系复杂,紧连着筋,骨连着骨,会下意识的维护这个阶层的利益。”
“能在那种地方开赌坊,幕后主使的身份定然不差,最不济也是个地头蛇,若真是按你们说的,大闹一通,是非黑白颠倒一下,那幕后主使岂不是还成了苦主?”
梁何凤看得明白:
“所以您让陆枯这么一闹,无论如何,这件事就都捂不住了,上边定会查下去,当地知县知府只要不是傻子,就不会再保赌坊主人,而是弃车保帅,尽快息事宁人?”
“不错,这件事情一出,知县知府想的,肯定是怎么不惹火烧身,尽量将这件事的影响控制在一定范围内,无论如何,赌坊主人必死无疑。”
陆枯若有所思的点头。
他毕竟是妖,没有在人类社会生活过,对人类社会的规则也不太熟悉。
况且,这些离他太远,以他合体期的修为,就是身为人族,这些一城一地的所谓上层的肮脏事,也不会进入到他的眼里。
四人一鹿,向着西边行去,大概再有一天时间,就会离开仁寿府地界,进入合川府,离见到萨总兵,最多也就不过三日时间。
……
而此时的仁寿县内,百姓在短暂的惊慌之后,发现那鹿妖并未吃人,也就回归的正常了生活,该干嘛干嘛,为了全家几口的吃食继续忙碌。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但在茶余饭后,这仁寿县内有人和妖族勾结,暗中拐卖、绑架人口以供妖族饱腹的传言,还是越传越广……
城西,小院门口,县尉调集兵丁,捉拿相关人等。
熊熊燃烧的火把浇着煤油,明亮的火焰上是于黑暗融为一体的黑烟。
县尉看着兵丁将一个个的赌徒还有赌坊人员架了出来。
院门狭窄,兵丁只能一个接一个的将人架出来,在街边空地上集中关押。
另有十余个县府吏员,对着这些人员挨个盘问。
看着一个个浑浑噩噩,好似被妖气冲坏脑子的赌徒,再看一眼屎尿齐流的管事打手,县尉知道问也问不出什么了。
他唤来一个曹吏,吩咐他将此地的供词尽数抄录,盘问完毕第一时间送到县衙,然后摆摆手,让曹吏自行去忙碌。
曹吏躬身告退,县尉看着喧嚣不断地赌坊,眼神重新变得凌厉。
他点齐兵丁,沿着小院向东南方向走去,绕过两颗槐树,耳边突然传来哭喊的声音。
县尉心中一凌,连忙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跑过一个拐角,哭喊声已经近在耳边,他向着他此行的目的地望去,心中暗恼。
该死!
晚了一步!
众多披甲士兵已经将他此行的目的地牢牢围困住。
深宅大门已经被粗暴的砸碎,一个个穿着锦衣玉袍的贵人们像是案板上的鱼肉一样,带着枷锁被赶了出来。
杜府!
他此行的目的地。
整个仁寿县该知道的都知道,杜府中的杜二公子,就是赌坊的幕后主人。
县尉这么匆忙的赶来,也并不是为了给杜府报信,而是为了将自己摘出来。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杜家完了!
就是朝中的杜侍郎也要跟着受牵连。
不管为妖王提供血食一事是真是假,就凭妖王的临走前的那一句话,捕影人衙门就会让他们脱一层皮。
况且杜府身上,是真的不干净。
县尉快步走到士兵中间,沉声问道:
“不知谁是此地主事?”
士兵斜视了他一眼,连一句话也欠奉。
县尉也不恼,提高音量,让声音可以传到现场每一个人耳朵里。
“吾乃仁寿县尉方玉保,不知哪位是此地主事,可有需要仁寿县协手的地方?”
有一人闻言站了出来,看了一眼全副披挂的方玉保,轻蔑的扔下一块玉牌:
“捕影人衙门办事,什么时候需要别的部门协办?”
方玉保捡起玉牌,见到上面的雕刻的活灵活现的狮子,还有‘捕影人人影校尉魏云程’字样,心中咯噔一下。
最坏的情况还是来了,若是来的是附近驻防的明威军,那还有商量的余地。
但偏偏是捕影人衙门!!!
这才几个时辰!
他心思飞速转动,只听见那人毫不留情的话语:
“老实在家呆着,此事尔等皆有嫌疑,在摆脱嫌疑之前,仁寿县封城,就是一只苍蝇也别想飞出去,你可明白?”
“明白!明白!”
方玉保汗下来了,后背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浸湿,他对着来人拱手:
“既如此,下官这就差人去封锁城门……”
“你是听不懂吗?”
魏云程玩味的看着眼前汗流不止的县尉:
“我说过尔等皆有嫌疑,让你安排人封锁城门,那该封锁的,还锁的住吗?”
“下官自然锁的住,就如上官所言,下官定让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
魏云程看着一脸正气凌然,尤自强撑的方玉保,心里突然就没了和他继续扯下去的兴趣。
他转身离去,对着方玉保以命令的语气的说道:
“老实回家呆着,封城的事自然有我捕影人衙门的人来干,还有……”
他扭过头深深的看了方玉保一眼:
“不要做多余的事!”
完了!!!
这是方玉保这时候心中唯一的念头。
他仿佛听不见杜府传来的一片哀嚎,神思混沌,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县衙。
看着牌匾上的仁寿县衙四字,他才回过神来一般,如梦初醒,急匆匆的向着县衙内跑去。
整个县衙黑黝黝一片,室内月光照不进来,方玉保也顾不上点灯,以他身炉境的视力,这点黑暗还不至于让他看不见东西。
他步履不停地向后院走去,越过了诸多曹吏办事的班房,眼前豁然亮堂了起来。
哐~、
他粗暴的推开房门,等待在房间内的县令、县丞连忙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