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她无法理喻地问道。她都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内心深处搅动着无穷无尽的恐惧、悲伤、愤怒以及激动。“什么？”她又问了一遍。

“皇帝知道摄像头并不是您切断的。”那个人又向前走了两步，虽然离小U仍旧很远，但更近了一些，“当皇帝不得不清除军队的时候，他很难过，因为他失去了您。可是现在，您还活着，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喜讯。”

“什么？...什么？”

一切都显得如此得不真实，整个身体恍若悬浮在半空中，额头烫得无法触摸，一摸却又是冰凉的；小U反复地摇着头，之前经历过的所有一切回忆在她脑海中以高速列车的形式轰炸着她的精神世界。她觉得自己肯定疯了。

那个人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她盯着那个人的脸看了很久，也看不出来他是男是女。

“帝国需要您。”那人握着小U的手说，他的手十分厚实，很温暖，“帝国需要您来毁灭黑色之城。皇帝一直在期待您回归帝国首都的那一天，期待着您凯旋归来的那一天。”

小U脸颊升起粉红色；一种浩浩荡荡的归属感俘获了她的内心，如同海啸收复了孤独的岛屿。她无意间点了点头。

“我...我需要为帝国做什么工作？”她问。

那个分不出性别的人将小U搂入怀里，温柔地抚摸着小U的后脑勺。

“您知道该怎么做。”他对着小U耳边说，“您足够聪明，知道帝国想要的是什么。”

他走向一旁，在灯光的泡影中不见了。小U仰起头来望向巨大的黑色摩天轮。

摩天轮在风中缓缓旋转着。街边的路灯随之轻微闪烁。

清晨，码头上异常繁忙。一队队戴着安全帽的工人三两成群站在沙滩上，一边闲聊一边等待上头来分配工作。数千人的人群中，有些地方爆发起争吵与斗殴。

几辆警车开到码头边的街道上，停在路边，每辆车四个车轮上都裹着厚厚一层沙子。

其中一辆车的车门开了，总警司从里面走了出来。他面色发黄，看上去很憔悴。

他走到沙滩前面，有几个警员也拉开车门下车，跟在他身后来到沙滩边。其中一个警员递给总警司一个扩音器，总警司拍了拍扩音器来试音。

“各位！”总警司拿起扩音器对着沙滩上的工人们说道，所有工人都立即看向他，“请务必不要推搡，不要吵闹。我们八点整准时开工。各位可以坐在沙滩上休息，我们会为各位提供瓶装纯净水与压缩饼干。”

“这里臭死了！”人群中一个蹲在垃圾场旁边的工人扯着嗓子大喊道。

“这正是我们需要清理海滩的原因。”总警司说，“如果各位实在感到身体不适，请举手示意，千万不要随意乱动。”

顿时有几百只手举起来。总警司深吸了一口气，数了数举手的人数。

“请各位排成一队，靠着码头边缘按顺序一个一个出来。”总警司尽量大声地说道，却难以掩盖声音中的疲倦，“我会带各位到休息区去。”

总警司将扩音器递还给旁边的警员，走入海滩上工人的人堆中指挥工人们挪位置。

一辆紫红色小轿车停在警车后面；车窗摇了下来，小U探出头向外看。

海风吹进车内，吹起小U鬓角和马尾辫周围的碎发。

卡车车队从街道另一头驶来，车厢里装着各种各样的工具，与厢壁碰撞发出“咣当咣当”的响声。几架直升机拖着用来盛放垃圾的大网，降落在海滩的远端，机翼嗡响着扇卷起阵阵尘沙。警车边，警员们紧张地扫视着周围一切事物，手搭在腰间放枪的地方。

总警司带着那些举了手的工人们进到街边暂时空着的仓库里，让他们先呆在里面。然后他穿过马路，回到警车旁边。

小U拉开车门，从紫红色小轿车里站出来，走向总警司。

警员们立刻转身看向小U，举起枪来对准了小U。小U举起双手，平静地看着警员们。

“我是26号女士的朋友。”小U朝着总警司大声说道，“我是过来协助你们工作的。”

总警司摆了摆手，警员们缓缓放下了枪。小U慢慢走到总警司身边。

“最近各种事情比较多。”总警司有些疲惫地说，望着沙滩上的工人们，“大家都有点过于紧张了。工程还有一个月就结束了，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出岔子。”

“的确。”小U叉着手站在总警司身旁说道。

总警司沉默地盯着小U了一会儿。“你能过来帮忙，我很感激。”总警司说，“不过今天应该不会有什么人闹事了。”

“那太好了。”小U微笑着说，“我们看看风景吧。”

两人靠在警车上望向海面上的海浪。海风吹拂着小U的头发，总警司瞟了一眼小U的侧脸，脸红地转回头看向前方。

“怎么了？”小U向总警司问道。

“你很漂亮，”总警司略微低下头说道，“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更漂亮。”

小U看着总警司笑了起来。“您觉得26号女士漂亮吗？”小U微笑着向总警司问道，“您有没有和她说过您觉得她很漂亮？”

“我和她不熟。”总警司摇摇头说道，“我以前做副警长时的那位警长，他年轻的时候和她比较熟。”

小U向总警司靠近了一些。“警长？”她问道。

“就是黑色之城的最后一任警长，P先生。”总警司说道，“P先生年轻的时候，他的父母被大M杀死了；大M是黑色之城二十年前最大的军火加工厂的老板，通过暴力手段强迫黑色之城的民众作为工人为他工作、强占民众的土地，还经常虐待未成年的妓女。26号帮助年轻时的警长杀死了大M，然后便消失了，直到几个月前警长去世之后，她才再次出现。她为我们提供了很多线报，不过我只见过她一两面。她确实很漂亮。”

“您喜欢她吗？”小U浅笑着说。

“我...其实不是很喜欢她。”总警司有些纠结地说道。

“为什么？”小U问。

“她身上总是笼罩着一股死亡的气息。”总警司说。

小U沉默片刻，叹了口气。

“谁不是呢？”小U用手指捋了一下鬓角的头发，低下头来看着地面，“人都是要死的，黑色之城的人离死亡还要更近一些。我个人认为死亡是一种解脱。您仔细想想，多少人宁愿死也不愿意受折磨？”

“如果快乐就在眼前，”总警司说，“就像现在这样，那死亡还是解脱吗？”

“快乐只是引人踏入痛苦的幻象。”小U抬头望向天空说，“只有死亡是生命终极的答案。”

总警司转头看向小U。

“你很奇怪，”总警司盯着小U说道，“你前后说话的方式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就像是有两个父亲教育你一样。”

小U颤抖了一下，勉强露出笑容。“怎么可能？”

“只是一个猜想，”总警司摇了摇头，“当我没说。”

小U点点头，咽了一下口水。

大海上，几米高的海浪拍击在海面上，打出无数细密的白色沫子；总警司低下头看了眼手表，上午七点五十三分。“再过七分钟就要开工了，”总警司望着沙滩上的工人们扫视了一番，又回头看向身后金黄色的太阳，“时间过得太快了。”

“晚上我请你喝杯咖啡怎么样？”小U拍了拍总警司肩膀问道，“就在码头旁边新建的那家咖啡馆里。”

“好啊。”总警司脸红着说，“不过...我可能要带着弟兄们一起去。”

“没关系，”小U笑了一声说，“我请得起他们。”

总警司还是有些犹豫。“他们可能不太喜欢喝咖啡，更喜欢喝酒。”他说。

“去酒吧也可以。”小U微笑着说，“我喜欢喝红酒。”

码头上传来游轮的汽笛声，海鸥扑腾着翅膀从码头边的木桩上飞了起来，升上天空。

“麻烦你了。”总警司看着小U，很不好意思地说道。

他拉开警车的车门，从后座位上拿起一打指示牌。小U从总警司身后绕过去，走到总警司身旁的警员面前，从自己大衣衣领上抽出一根钢针刺进了那名警员颈动脉，然后飞快地拿起那名警员手里的枪对准警车旁边的其他警员们扣下了板机。几声枪响，周围的几个警员都倒在地上，身体上多了一个流血的弹孔。总警司惊愕地直起身来看向小U，小U朝着他腹部连开三枪，将他一脚踹翻在地。

总警司捂着肚子躺在地面上，小U踩住他腰间的枪踢到远处。总警司艰难地喘着气。

“你是帝国的人，对吧？...”总警司脸色惨白地说，“而且26号女士知道...”

小U没有回答，将枪口对准总警司额头连续扣动扳机，打光了枪膛里的所有子弹。

其他警车里下来几个警员朝着小U开枪，其中一颗子弹擦破了小U的脸颊。小U蹲下身子，从身旁的警车门边找出一枚烟雾弹，扔向那些警员。

“扑”的一声，烟雾扩散开来，小U趁机逃回到自己的车上，驶离了街道。

码头上一片混乱。工人们哄乱着向街道上涌来；警员们在烟雾中摸索着来到总警司的车旁边，他们看到总警司的尸体躺在车旁，头已经被子弹打烂了，满脸都是血。

他们紧紧地抱着总警司的尸体，嚎啕大哭。

数以千计的黑色之城工人拥挤着奔向港口的商业街，他们闯进街边的店铺里，肆意打砸着，抢走自己目之所及能看到的任何东西。有些商店的老板想要保护自己的财产，被工人们抡着钢铲铁铲砸得头破血流。满大街都是各种商品的碎渣。

十分钟后，O先生从对讲机得知了现场情况。他摔碎了对讲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