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话到嘴边，父子间那股陌生的味道涌了上来，姜羽沉默着低头，踢飞路边一颗小石子，闷声道：

“我恐怕不能继续上学了，黄家的势力很强大，在这里，他们一手遮天。”

他语气中倒没有什么不甘心，只是有些失落，还有一丝并不是针对姜自在的愤懑。

姜自在倒是没在意什么上不上学的，而是问道：“既然你知道得罪黄家的后果，为什么敢对他们家独生子下手？”

姜羽闻言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开口解释了：

“前天下午，我看到黄勇带着他的小弟在揍余秋林，因为余秋林拒绝了黄家的招揽。”

姜羽看了他一眼，见他面无表情，又低着头说道，“本来我也没打算帮他。但这次不同，黄勇下手很重，我看得出来，他奔着杀人去的！”

当时情况紧急，眼见着余秋林已经是被打得是出气多进气少了，他这才忍不住出手阻止。

姜羽其实并不是个烂好人，甚至对方可能都不认识他，整个高中三年都说不上一句话。

只是就在余秋林正式拒绝黄家招揽的前一天，他去教师办公室拒绝低保补助时，听见那个少年在愤怒地反驳自己的老师。

“我绝对不可能接受世家招揽！您不用再劝了！”

“学校是国家尽全力保留下的最后力量，但就是因为有某些帮着世家说话的蛀虫，才导致官府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世家做嫁衣！”

“忍辱负重？我看他们不仅没有忍辱负重，反而乐在其中！”

“李老师，我敬你教导我们时尽心尽力，不想与你走到这一步，你尽管回复黄家，我余秋林拒绝招揽！”

“我气血已经94点，我会成功通过武考、进入武大！待我毕业……”

后面都是少年热血上头的誓言，姜羽当时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再听便离开了。

思绪回笼，姜羽抿了抿嘴，“总之，我本来心里有分寸，下手并不重，那黄勇只是看着狼狈，实际上我未伤他分毫。

“正常情况下，我先装出宁死不屈的模样，然后在强权的压迫下，不得不跪下给他道歉，让黄勇自尊心得到满足，顶多再被打一顿，这件事也就过去了。看在学校的面子上，黄家夫人不会让黄勇得寸进尺，只是现在……”

出现了意料之外的状况。

他爸不出手则已，一出手，近乎废了一个二品圆满的武者！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二品圆满，意味着有概率突破至三品。

这个品级的武者已经是黄家的上层力量，黄家多半不会善罢甘休的。

至少学校肯定保不了他了！

他们黄龙市只是一个十八线城市，官府和市教协的力量相对薄弱，不可能为了他去和一个世家撕破脸。

……

姜自在听完姜羽见义勇为的完整思路，脚步微顿，惊异地看向身边的少年。

少年感受到他的目光，不明所以，也停了下来，歪着脑袋看他，头上仿佛冒出一个问号。

姜自在：“跪下道歉？你不觉得这样失去了尊严吗？”

姜羽这个年纪的少年最重视面子，姜自在着实没想到他能说出这么理智的话。

系统还发布任务让他保护姜羽的尊严，却不想人家根本不在乎这个，只把它当成了救人的筹码。

姜羽眼神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姜自在：“想说什么就说，怎么总是扭扭捏捏的！”

姜羽：“我养了您六年。”

姜自在：“……”

简直，简直倒反天罡！

但他略一搜索记忆，就发现姜羽说的居然是真的。

从六年前开始，十岁的姜羽不仅需要养活自己，还需要养活“姜自在”这个嗜赌嗜酒的废物父亲。

姜羽一路走来是常人难以想象的艰难，但“姜自在”最喜欢说的一句话是“我是你老子！你不养我谁养我？！”

姜自在想到原主的无能和废物，咬了咬后槽牙，拳头硬了。

不管之前原主发生过什么，这都不是让一个孩子承担一切的理由。

姜羽犹豫了一下，“我需要负担自己和您的生活，需要自己赚取学费，需要自己赚钱买药材养气……尊严？可能早在第一年，我差点饿死的时候，它就不存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