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章柏尧百感交集,口中默念:“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就像她自己所说,怨念太深!”岑湜轻轻地拍了拍章柏尧的肩膀,以示安慰。 “当年确实已经死去!” “对你的感情始终不弃,她居然逃脱出了轮回,即使不能转世,也无畏!” “一千二百年,她都是孤魂?” “我不敢确定,很可能被魔化,不然她的功力也不会那么强大,设下的结界连你都可以控制住!”岑湜若有所思。 “我欠她得太多了!”章柏尧自责。 “她就是你那个有缘无份……”岑湜仅凭所知的一点儿信息,突然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章柏尧和女子之间的关系。 “如果可以,帮帮她,一千二百年了,她受得苦够多了,多深的怨,也足以恨完了!”章柏尧语气诚恳。 “我救你们可已经违反了地规,难不成你还希望我回到这里陪你,地下一天,凡间一年,你偷偷来一天,我可就又要被罚三百年!”岑湜刻意带着调侃的语气。 “做人做差,我是不是都很失败?”章柏尧摇了摇头。 “所有过程都是一场修炼,千年的女妖也是一个一个春秋熬过来的,熬不住,不过芸芸众生,熬得住,便超尘拔俗。大容朝那个时代,谁也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连皇上也一样!”岑湜安慰章柏尧,也明白以自己的经历,又有什么资格教育别人。 “她会永不轮回吗?”章柏尧怯怯地问。 “应该不会,当初是因为怨念太深,冥界一旦介入,自然会重新将她定罪,将这一千二百年的罪赎完,便可以重新转世!”岑湜仔细分析。 “一切都会重新开始!”章柏尧眉头紧锁,不知岑湜的话是否可信,但愿不是在安慰自己。 “她是你表妹?”岑湜好奇地问。 “你又想知道什么?”章柏尧白了岑湜一眼,“我发现,叶樱子这点儿跟你真的很像,对别人的往事就那么感兴趣!” “其实,作家才是最八卦的,只是不会像长舌妇一样表达,比较善于运用笔触,人生如此奇妙,没有八卦,岂不少了一味!”岑湜不怀好意地笑着。 “我当年也不过是一介武将,跟您争辩,就好比一个刚刚入军的新兵在大容朝的我面前耍大刀!” “我刚才救过你,你也应该报答我啊,不过是一些前尘往事,我又不会和别人去八卦!” “她芳名---文雨萦,我母亲和她母亲是亲姐妹,我们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那个时代女孩子哪里接触过其他男性,能接触到的无非是表兄弟,十几岁的时候,她出落得美丽动人,传说有‘容朝第一美女’之称。我一直以为这个世界上除了她,不会有第二个人配成为我北冥轩的妻子,世事难料,叶家看中了她,入宫封为太子妃,生离形同死别,加上我弟弟的死,怨上加恨,才会酿成后来我对瑞云公主所做的残忍之事!” “堂堂的太子妃,地位尊贵,拥荣华富贵,却不能与真心相爱之人长相厮守,的确是最悲哀的事,我当初也是一样!” “现在爱情是自由的!” “那时候的人,为了爱情,可以不顾一切,现在的人,似乎不顾一切,也难得到爱情!” “她就是心思太重,入宫之后一直郁郁寡欢,没几年就去世了,我当时就好像疯了一样,不知所措,混沌度日,酗酒发飙,发现自己的复仇成了一个毫无意义的笑话!”章柏尧带着自嘲的语气。 “过去,就让它过去吧!”岑湜语重心长。 叶樱子朦朦胧胧地睁开双眼,隐约可见一个身影,努力坐直身体,费力地叫了一声:“岑湜……” 岑湜听到这一声,万千感慨顿时涌上心头,很久没有人这样唤自己了,在下面只有称谓,没有岑湜,却又不敢转过头去,低声地对章柏尧说:“你的小公主醒过来了!” “她可以看得到你?”章柏尧不解。 “应该是你表妹设下结界的问题!”岑湜猜测。 “那没人帮得了你了,你只能勇敢面对了!”章柏尧忍不住窃喜。 “我刚才怎么帮你的?”岑湜急得挤眉弄眼。 “是你吗?”叶樱子刻意加强语气。 岑湜咬了咬牙,深深地舒了一口气,缓缓地转过身来,脸上强挤出一丝苦笑,客气地唤:“叶子!” “真的是你?”叶樱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恨不得立刻站起身来,冲到岑湜的面前,可怎么也使不出力气站起来。 “是!”岑湜弱弱地回答。 章柏尧用力地从后面推了一下岑湜的身体。 岑湜俯下身子,含情脉脉地看着叶樱子,语气温柔:“你最近好吗?” “你怎么回来了?”叶樱子激动得答非所问。 “我来看看你!”岑湜清楚叶樱子对自己的感情,如今的境地,也束手无策。 “我好想你!”叶樱子觉得已经无法控制泪水夺眶而出。 “我知道,我也想念你,只是我们现在已经阴阳相隔,这是大自然的规律,我们其实很渺小!”岑湜突然想到,此时不妨是帮叶樱子解开心结的好机会。 “那边没有病痛,不会再难过了!”叶樱子突然板起脸。 “所以,不要太介怀,生老病死都是必经的,我不是总说,人生如此奇妙,我们终会有相聚的一天!”岑湜才发现,面对这个小妹妹原来内心是这般不舍,曾经的那些点点滴滴,仿佛一下子浮现眼前,那般温馨,那么怀念。 “我已经开始写新书了,可遇到瓶颈,我没有人去倾诉了?”叶樱子觉得困惑。 “以后的日子还很长,你一定要学会自己一个人去面对,没有我出主意,你也可以继续写下去,而且会写得更好,没有我陪你喝奶茶,它依旧也是甜的,还会有更好喝的味道!”岑湜突然想起和叶樱子彼此之间的那个小动作,伸出手指轻轻地在她的鼻尖上一划,这种默契也许是时间和空间都无法逾越的。 叶樱子努力地点了点头,忍住眼泪,会心一笑。 岑湜瞬间在叶樱子的脸前打了个响指,她微微闭上双眼,身体失去平衡,瘫倒在一旁。 章柏尧立刻冲到岑湜的身边,猛地拉住他,紧张地问:“你对她做什么?” 岑湜不情愿地回答:“她不可以留下今晚的记忆!” 章柏尧在病房的椅子上坐着,不知不觉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有一只手在用力地摇晃着自己,努力地睁开双眼,被眼前一双瞪得大大的眼睛吓了一大跳,一个女人正眉飞色舞地注视着自己,口水几乎要流了出来。 对方带着挑衅的语气:“你就是叶樱子表哥的老婆的姨妈的女儿的儿子,那个没有血缘的外甥?” 章柏尧还没有梳理清楚这一大串人物关系,点了一下头,礼貌地问:“请问,您是?” “米露,是你阿姨的闺蜜!”米露的脸上立刻露出招牌式的笑容,看着眼前的章柏尧,不知是不是外甥的身份加上身上穿着的这身睡衣,突然觉得这个男人有些可爱,可能早已经没有人喜欢用“可爱”这个词语来形容他这个年纪的男人了,同时也意识到自己从心底很多年没有觉得一个男人可爱。 章柏尧客气地回应:“你好!我是章柏尧!” 米露微微地扬起嘴角,此处似乎又将成为发生爱情之地。 章柏尧看叶樱子睡得正香,对米露说:“还没醒,要不要叫醒她?” “还是先别打扰她了!”米露的目光不停地在章柏尧的身上搜索,带着质问的语气:“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她大半夜打电话给我,慌慌张张的,也没说清楚,一会儿又说太晚了,不让我过来了!” “昨天晚上,她在家突然胃疼得厉害,我也是束手无策,就送她来到这儿,医生诊断是急性肠胃炎,而且还一直高烧!” “吃坏什么东西了,平时不是很讲究的吗,这么大的人了,一点儿也不会照顾自己!” “医生说,她是生活不规律,导致胃功能紊乱,又加上暴饮暴食!” “总是这个样子!”米露无奈地摇了摇头。 章柏尧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看着叶樱子静静地躺在那里,突然想起昨夜岑湜逼供自己往事,就算是玩真心话大冒险,也得扳回一局不是,开口询问:“有件事情想要跟你说,不知道方不方便?” “请讲!”米露窃喜,自己还没有开撩,对方就出手为快,虽然没有什么成就感,但也足足证明自己的魅力指数,瞬间飙到一万二。 章柏尧看了看叶樱子,低声说:“要不我们出去说吧!” “好!”米露故作毫不在意,内心简直乐开了花,猜不透章柏尧要说什么事情,还需要搞得这么神秘,一见钟情来得像龙卷风,如此速度急于表白。 来到走廊,章柏尧煞有介事地说:“你认不认识岑湜?” 米露突然紧张起来,脸都变了颜色,试探地问:“你怎么知道这个人的?” “她晚上老是和他打电话,两个人一直聊天!”章柏尧强忍住不笑出来,两个人对酒当歌,促膝长谈,简直要成铁哥们了,还问得出口,自己这演技也算不错,戛纳影帝不奢望,视帝也许有希望。 “天啊!”米露大惊失色,眉头紧锁,诧异地说:“那个人已经死了几个月了,没想到她现在精神恍惚得居然这么严重,还打电话聊天,我一直以为,她只是暂时不能接受他去世这个事实,过一段时间,等她冷静下来就没事儿了,可现在的情况已经这么严重,该不会是精神分裂症吧?” “应该还没有那么严重,我觉得她大多数时间还是很正常的!” “那总是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啊!” “解铃还须系铃人,心上的铃也一样!” “他们两个人之间,说来话长,以我的文学造诣,好像找不出一个词汇来形容他们之间的那种微妙关系!” “他们……”章柏尧的心理突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嫉妒”,一千二百年前,自己是当朝的大将军,家世显赫,才貌双全,文韬武略,与任何一位皇子相比也毫不逊色,即使心爱之人被太子夺去,也不过是其它外界因素所致,绝不是自身败阵,下去做了差之后,更没有七情六欲,是叶樱子在一千二百年后令自己体会到了这个再平凡不过的感觉,很不舒服,心里仿佛被什么塞住一样,血管流动似乎都不那么顺畅。 “不止我自己,很多认识叶子的人都以为她很喜欢岑湜,其实了解她的人知道,她对他的感情,应该是欣赏崇拜,是一种公众意识,不过她比较幸运,可以和他成为好朋友,她从初中的时候就喜欢他写的书,后来如果没有他的帮助,她的小说也不会那么顺利出版!”米露回忆。 “她没事儿了,休息休息就好,你先回去吧!” “正好今天我公司还有事儿!” “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米露的嘴角扬起不怀好意的笑,回应:“我先走了,有时间再来看她!” 章柏尧礼貌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