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中秋节是船屋最热闹的一天,曹百林邀请学生家长们来家里作客,当然,唱主角的数镇上五大家族。庄头家两个儿子、两个女儿;陆德兴家三个儿子、两个女儿;钱家做运输生意的,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张家开钱庄的,三个女儿、一个儿子,也是阿素娘家的远房亲戚。他们带着夫人和孩子一起来船屋参加聚会。
曹百林喜欢喝酒,但又喝不惯南方的黄酒,阿香听说林嫂娘家有一位酿酒师傅,酿出来的酒香甜可口,便跟着林嫂翻过两座山去拜师,并用莲花山上的泉水酿制,放在门楼的山洞里发酵,结果酿出来的酒醇香四溢,绵软爽口,喝得曹百林连连称“好酒!好酒!”还笑称是“阿香牌”美酒。
中秋节前半个月,阿香与林嫂开始准备,买呀、洗呀、煮呀忙得像过年一样。因为中秋节那天有七、八桌人吃饭。大人们喝酒、聊天、赏月,小孩子们吃月饼、玩花灯和才艺比拼。
今年中秋,从来不来船屋的陆家大夫人阿素也来了,弄得其他几位夫人都不自在,倒是阿香陪着笑请她上坐,阿素也不客气直接一屁股坐在“上位”。
酒喝得差不多了,大家都到亭子里看孩子们才艺比赛。诗词最好数庄头大儿子忻嗣表,他前年已经考入城里的衙门为官,第二名肯定是陆宗根,他的诗如他的人稳重而又大气,第三名是陆宗庭,曹百林说陆宗庭这两年十分努力,诗词绘画进步很快。说得阿素甚是得意,还轻声对旁边的远房表妹道:“哈哈,我看来看去,还是我家的三个儿子最出众了,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宗根十七了,宗庭也有十一岁了。”张家夫人奉承地附合着,说得阿素更是沾沾自喜。
陆家三个儿子个个长得一表人才,陆宗根像他母亲,虽然五官一般,小眼睛、小鼻子,但人长得高大魁梧,玉树临风。陆宗柏长得浓眉大眼的,只是人矮小一点。长得最英俊的还数陆宗庭,面如冠玉,目如朗星,这几年在船屋吃得好,身高快超过陆宗柏了,自己从来不待见的小儿子不仅长相出众,而且诗词还这么好,阿素心里暗暗佩服曹百林对陆宗庭的用心。
陆宗柏是阿素最中意的儿子,嘴甜人又精明像她,但陆德兴不喜欢。陆德兴喜欢陆宗根善良大气,而且将店里的事基本上都交给了他,让阿素不得不对宗根另眼相看。陆宗庭变化这么大,看来以后得对他好点。阿素心里盘算着。
每年中秋节,小莲的古琴肯定第一个出场。十一岁的小莲已经长得楚楚动人,细长的玉指拨动着琴弦,点头含笑间真是娴静犹如花照水,动则好比风扶柳。一曲《高山流水》弹得委婉连绵,心旷神怡,令人回肠荡气,今晚,穿着阿香特地为她做的粉白相接的沙裙,飘飘然宛如仙女下凡,看得众人们如醉如痴。
船屋的学生都喜欢小莲,小莲几乎成了他们心目中的仙女,尤其陆家三兄弟。陆宗根曾听林嫂说起过,小莲是陆宗庭娃娃亲对象,所以把内心的喜欢隐藏在亲情里。陆宗柏是小莲的“跟屁虫”,今晚没有老师管制更加肆无忌惮,小莲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陆宗庭没有这个胆子,只是远远看着小莲,但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
第二个出场的是庄头家的大女儿忻灵兰,她的琵琶进步很快,去年还弹得磕磕碰碰,今年一曲《春江花月夜》,让众人刮目相看,人也长得越来越温婉大方,端庄贵气。
庄头夫人阿萍坐在阿香旁边,轻声问道:“妹妹,你看我们家灵兰与宗根如何呀?”
阿香一听忙笑着答道:“那真是郎才女貌,两家联姻更是有财有势,天下无敌。”
没想到阿萍叹了口气又道:“只是他母亲实在难以对付,我怕女儿嫁过去受委屈。”阿香听了没有接话,想想自己的女儿将来也要嫁过去,遇到这样的婆婆真是倒霉,还好陆宗庭从小在船屋长大,实在不行只能回娘家多来住住。
钱家的小女儿钱平芳的扬琴每年都是压轴戏,三岁跟着城里的老师学琴,已经学了七、八年了,一曲《阳春三月》弹得抑扬顿挫,欲罢不能,众人连连拍手赞好。
聚会快结束的时候,张家大女儿张长秀,突然心血来潮,说是要给众人舞一曲,当众人高兴说“好”时,她又扭捏起来,最后还是小莲领着她上了台,今晚,她穿着一身绿色的长裙,舞了一曲《嫦娥奔月》,可能是过于紧张,动作十分生硬,洋相百出,笑得众人前仰后翻,唯独阿素一个人称“好”。
看着众姐妹们都上台表演,小月的心非常难受,因为她没有才艺展示,姐姐被众姐妹们众星捧月般地簇拥着,而自己却没人理睬。今晚,她穿着母亲新做的淡黄色长裙,还特意叫姐姐画了眉毛、腮红,涂了口红,可姐姐什么也没有涂,却美得像仙女。姐姐对她很好,什么都肯给她,包括陆宗根从城里带来的零食,陆宗伯送给她的发夹,其实琴棋书画姐姐也教过她,可她不喜欢,也不想学,能怪谁呢?她只会绣花,做鞋面,可这种东西谁会稀罕呢?
小月心想,自己今晚这么漂亮,刚才姐姐给她化好妆后,她在镜子前站了好久,感觉自己像是变了一个人,漂亮了许多。于是,她故意拿着托盘,里面放了些水果、月饼、瓜子等,走到陆宗庭前面,陆宗庭此刻正全神贯注盯着小莲,哪有心思吃这些,忙摆摆手道:“我不要,给其他人吧。”
小月又走到陆宗柏前面,陆宗柏连正眼都不瞧她一眼道:“走开,别挡着。”但小月仍没有放弃,又走到陆宗根和忻嗣表前面,俩人看了她一眼道:“哟,今晚我们的小月妹妹怎么这么漂亮呀。”说完俩人拿了些瓜子和葡萄。”
小月又来到女眷这边,众人们都摇头说“不需要”。张长秀见是小月立马站起来,阴阳怪气地道:“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船屋新来的下人呀,这下人穿得倒是挺讲究的,可惜什么也拿不出手,只能端托盘了,哈哈。”
小莲正在跟忻灵兰说话,见状忙站起来道:“长秀妹妹,你不要这么,人各有长,我家妹妹聪明得很呢,花绣绣得可好了,灵兰你说是吗?”
忻灵兰也站起来道:“前段时间,小月还送给我她绣的帕子,可漂亮了,长秀你要不要也让小月给你绣一块呀。”忻灵兰笑着打着圆场。
“我才不给她绣呢。”小月嘟哝着转过头去,一脸的不高兴。
小莲将小月拉到一旁轻声道:“妹妹,她们不会吃东西的,怕弄脏了嘴唇膏。”小月这才知趣地退了回来。
中秋节过后没几天,陆宗根突然回到了船屋。自从曹百林来钱镇后,陆宗根一直跟着他,到城里店铺当班,每次回来也住在船屋,只是回城时到他母亲那里问候一下。那天回来一脸沮丧地坐在门楼的客堂里一言不发,林嫂见状忙道:“怎么了,才回城怎么又回来了?”
陆宗根没有答话,憋屈地坐着。林嫂给他倒了一杯水,又道:“宗根呀,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快说呀,急死我了。”
陆宗根这才轻声地道:“娘,我中秋回家时,母亲跟我说,要我娶长秀,这几天在城里思来想去觉得不合适,想跟你和老师商量一下,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