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娘忽觉十分委屈，这种感觉本来早已麻木，且她曾把自己伪装得很坚强，却不曾想在靠近他的时候，会自动卸下防备。

季清风心情十分复杂，他也不明白究竟为何，会有心疼与莫名负疚，只是下意识当做了心魔罢了。

两人在山上站了许久，桃娘喜欢他身上那股子好闻的香气，不舍得放手，最后还是季清风提议带她进城看看，好说歹说，她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

进入栖霞城，倒并未太过引人注意，除了桃娘眼中的季清风还是原本的模样外，大多数人眼中的他们，基本都是老修士带着自己不知重了多少辈的孙女出来遛弯。

天下之大，这样的老散修其实也不少，修为往往不高，还不如年轻名门翘楚。

少部分人甚至会怀疑，这人可能特意将自己头发染白，好骗取凡人供奉，这样的事并不是没有发生过，俗称老骗子，亦或是……老王八蛋。

还有人会有很过分的思想，怀疑是老牛吃嫩草……

当然，这样的人毕竟不多，而且若他们知道桃娘是这届三春会的主角之一，便不会这般想了。

桃娘挺喜欢这种感觉，没有人认识，不必成为众人焦点，轻轻松松，或许只有这样，才能尽情做自己想做的事。

天泽对她来说只是个意外，好在结果是非常好的。

回去的时候，季清风剑化飞舟，速度比来时慢了不少，桃娘这才有胆子看看风景，只觉山川秀丽，心旷神怡。

这凡人羡慕修仙者，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回到家中才发现，有人在院门口等着。

见到这人，桃娘怔了半晌，这才冷着脸道：“徐莹，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徐莹脸上带着白色面巾，目光闪躲，对着季清风跪了下来，“小女拜见仙师，恳请仙师出手，救救我家相公！”

桃娘无语，春宴时所生种种历历在目，说实话，她并不想让对方轻易如愿，只是这选择权在季清风身上，也不好多说什么。

她看向季清风，却不禁呆了一下，对方也在看向她，似乎在反过来询问她的意见。

“你……看我做什么？”桃娘嘀咕，却在偷偷揣摩他的意思。

仙家有自身的规矩，若季清风有为难，桃娘并不介意当场送客，自己来当这个恶人。

季清风哑然，刚不久听她说起过春宴的事，对这女人也确实没什么好感，更何况以他的身份和阅历，生老病死早已视之为常态。

徐莹哪里看不明白眼前形势，心中多的是惊愕与羡慕，怎么也想不通，这些个仙家修士怎的都跟不要钱似的，一个个赶着往她身边凑？

天泽上是，眼下更是如此，而且关系还不简单。

徐莹一咬银牙，又朝桃娘叩首，“当日是我不对，望桃娘妹妹不计前嫌！”

好家伙，连称呼都变了，此刻的徐莹与三春会时判若两人。

桃娘脸色一变，“你别拜我，我受不起！当日你那般辱我，如今若非有事相求，也断然不会向我低头，你说是吧？”

“我……”

“你向我道歉并非出自真心，所以赶紧走吧，我就当你今天没来过。”

徐莹缓缓坐倒在地，眼泪滑落，“果然，都是报应。”

桃娘拉着季清风准备离去，她并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问题，既然对方认为这是报应，那便当它是吧。

徐莹却不死心，“当日是我自私，逞一时口舌，酿成今日之果，桃娘妹妹不肯原谅我也在情理之中。”

桃娘没有接话，只觉耐心在一点点被消磨殆尽。

徐莹缓缓爬了起来，能看得出来她很虚弱，不经意间露出藏在面巾下的皮肤，从脖颈处向上，有血管般黑色纹路蔓延至脸颊，看着诡异瘆人。

桃娘瞳孔一缩，下意识倒退，后背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掌将她托住。

季清风脸色没有任何变化，想来早已看穿。

桃娘心生疑惑，徐莹替自己相公外出求医，但现在自己也出了问题，莫不是什么厉害的传染病？

“原来你也怕被传染。”徐莹只是苦笑，“这两日我也一直在想，只有经历过才会明白那种被孤立的感觉。当日春宴时我那般对你的确不妥，我也不指望你能原谅我，毕竟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我死不足惜，可我相公，他……”

说到这里，徐莹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

桃娘深吸口气，“别以为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我就会原谅你。徐莹，我现在问你，倘若今日换做是你又待如何？我还是那句话，若非有事相求，你今日可会站在这里？”

“还是那么可笑，我明白了。”徐莹擦了擦眼泪，“没关系，反正也没多少时间了，能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也不算白来一趟。现在想想，其实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所以即便你今日不肯帮我，我也不会恨你，亦不该恨你。”

徐莹尽量让自己语气保持平静，却有抑制不住的失落与悲伤，说完这句话，便不再犹豫，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