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两相愁（一）　　　　无论如何，日子还是要继续过，排练也要接着排。　　庄殊之前请假太多，毕业大戏再不好好配合，铁定要撞铁板。　　　　她想起自己雄赳赳气昂昂说要提高学校就业率，无端就觉得有些搞笑。　　不过几个月时间，竟然有点曾经年少轻狂的感慨。　　　　钱奚最近也不研究化妆技术了，不是抱着剧本，就是拿着电话跟家里人通话。钱妈妈倒是蛮开明的，但是自从有了李导演那个事情，就对女儿的安全很是不放心。　　日常打电话过来，挂在嘴边的话就是：“你那个娱乐圈还是别混了，好好回家，好好找份工作上班吧。”　　　　庄殊在一边听着，一边嚼薯片一边背台词，吃着吃着，就忍不住停下来发呆。　　自己真是失败呀，同样是理想与父母期待不同，钱奚就能哄得父母担忧但不绝望，自己却和家里闹得不可开交。　　同样是打工赚钱，钱奚能交一堆朋友，自己却把一手好牌打烂，变成了昔日偶像的眼中钉肉中刺……　　　　“喂！”钱奚猛地晃她肩膀，“你干嘛呢？薯片都给你揉碎了！”　　庄殊回神，有些茫然地低头看了眼手里的薯片。　　红色的包装袋被捏的乱七八糟，还掉了不少残渣在膝盖上。　　“浑浑噩噩的，”钱奚把袋子从她手里扯出来，扔进垃圾桶，“你要是真的后悔，就去道个歉。”　　庄殊迅速摇头。　　　　怎么道歉？　　你其实人特别好？　　我压根没有歧视你的意思？　　怎么解释，都是欲盖弥彰，此地无银。　　　　钱奚盘腿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夸张地两手捧心：　　“你就说，我其实暗恋你好多年了，极度的自卑和敏感让我没办法面对这份情感……如果上帝赐予我一点美，许多钱，我就要你难以离开我……”　　“啪！”庄殊举起台词本就打，“你以为我听不出来！背《简·爱》的台词！嘲讽我啊！钱奚你早饭是谁给买的？给我吐出来……”　　　　两个人很快打闹成一团，枕头、衣服飞成一片。　　庄殊毕竟是拥有伺候“残障人士”经验的人，没多久就占到了上风。钱奚频频告饶，最后瘫坐在地上摇头：“不闹了不闹了，明天就要联排了。”　　　　庄殊这才气喘吁吁地抱着枕头仰靠在床脚边。　　钱奚看着她两眼无神的落寞样子，到底还是没忍住：“我说，承认一句喜欢，也没什么难的吧？”　　庄殊摇头：“我不喜欢他啊。”　　“放屁！”钱奚踹了地上的枕头一眼，“你昨天晚上做梦还喊人家名字呢。”　　庄殊冷哼：“你就编吧！”　　钱奚翻白眼：“我需要吗？对我有什么好处？到底喜不喜欢，谁能有你自己清楚？”　　说完，爬将起来，拍拍裤子。　　　　“你去哪儿？”　　庄殊问。　　“约会呀。”钱奚甜腻腻的回答，接着很快又凶狠起来，“我昨天跟你说了那么久，敢情你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庄殊这下是真茫然了——说了什么？很重要的事吗？　　　　钱奚气绝，“我交男朋友了！很高很帅！我自己追回来的！”　　她都念叨五六遍了！　　敢情恩爱全秀给瞎子看了！　　　　庄殊可没get到她的怒点，还在那嘀咕：“交男朋友了，也不请我吃饭，我们的友情喂狗了呀。”　　钱奚真是气笑了：“我是怕你受刺激好吗？！你无所谓，我更无所谓啊，一会他来接我，咱们俩一起去，吃什么随你挑！”　　　　***　　　　跟着钱奚他们出来不到半小时，庄殊后悔了。　　——钱姑娘这位男友个子不高，脸也没帅到一塌糊涂，但脾气是真好啊，宠女友也是真宠！　　自从他来了之后，钱奚就没自己拎过包。　　从学校到西座不过20分钟的车程，他居然还给女友带了保温杯装着的红枣茶。　　钱奚刚才还和她唇枪舌剑、肉搏打斗，现在一副马上贫血要晕倒的脆弱样子，靠在副驾驶座上小口小口的喝红枣茶。　　“涛涛，下次少放点红糖，容易腻。”　　　　庄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车子驶过高架，汇入向北的车流，最后在西座门口的停车场停下。　　马涛涛最先下车，屁颠屁颠地绕一圈去给钱奚开门。庄殊默默转过头，自己给自己开门下车。　　　　到了上菜的时候，钱奚更是夸张，连虾都要对方剥好了才吃，掐着嗓子说：“那个鱼倒是好吃的，就是放了太多咖喱，鱼肉的鲜味都没有了。还有这个炒饭，放这么多柠檬汁，酸死人了……”　　那挑挑拣拣的模样，不由自主就让庄殊想起某个人。　　　　不吃葱不吃虾皮，不吃沙拉酱不吃没茴香的煮毛豆……　　　　这几天连着下雨，不知道别墅顶楼的野草们是不是又开始了新一波的疯长；不知道谢远这个“男助理”和他相处得怎么样；不知道碎掉整扇门的厨房是不是打扫干净了，煮饭阿姨是不是又被换过了……　　　　钱奚突然夹了块蘸好了酱的白切肉往她碗里放，手腕一晃，筷子和肉块一起擦着碗沿落到桌面上。　　庄殊愣愣地看着脏兮兮的桌面被钱奚三两下用湿巾抹掉，顺便丝毫不留恋地喊服务员：“麻烦把这碟子和筷子换一下。”　　　　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庄殊恍惚觉得，自己也像摔落的肉块和筷子，一步留神，就成了被嫌弃被驱赶的对象。　　“庄殊？”钱奚被吓到，也顾不得“秀恩爱”虐狗虐闺蜜了。　　　　“我……”庄殊眼眶通红地抬头看她，“我现在后悔还来的及不？他还能要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