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土地干裂,四周连野草都瞧不见,头顶上的烈日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姐弟三人沿小路走到村口,却发现那处候着不少人。
上望村几乎是全员出动,除了尚在襁褓的婴孩和连炕都下不了的老人外,近小百人都挤在村口,瞧见姐弟仨,一窝蜂都涌了过来。
“阿宁。”郭勇走上前,视线扫过姐弟仨干瘦的脸,眼眶不禁有些发热,“村里没出过这档子事,叔伯婶子们也傻了眼,眼前大家日子都难过,却还是尽力给你们凑了些东西。”
郭勇手里攥着个布袋子,一递过来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是村里人凑出来的铜钱。
姜宁认得这人,方才在破屋里头一个同自己说话的人便是他。
既是村长,又瞧着是通情达理的人,姜宁态度也软了些,轻声推脱道,“郭叔,这使不得,酷暑成灾,大家都要留着银钱,把日子给过下去。”
“拿着吧,都这个时候了,甭跟叔伯犟了。”郭勇将布袋子塞进她手里,背过身去抹眼泪。
前头与郭勇呛声的年轻妇人走过来,冷着脸往她手里塞了个布包,眼眶余红未消,有些难为情道,“我们家什么也不剩了,只有一些麻衣破布,我昨儿给你们赶出了三条薄毯子,夜里别直接睡地上,对身板不好,老了都成毛病。”
说着,她似是又要垂下泪来,“我前头说了几句难听话,你们姐仨别往心里去,往后到了岭山,可不能因着谁两三句话就想不开了!”
姜宁捧着布包,手里还拎着袋子,只觉得这些东西有千斤重,即便她并非原身,没从小受过这些人的恩惠,眼下竟也觉得眼眶发烫。
“多谢婶子。”姜宁扯了扯嘴角,旋即看向周围,轻声道,“大恩大德,姜宁日后定会挨个还上。”
郭勇使劲抹了把眼泪,摆手道,“走罢,还什么还?老李家儿子上京赶考的时候,大家也是这么一家一户凑出来的盘缠,如今到了你们姐弟身上,这规矩也变不了。”
“走罢,傻娃娃们,一路……平安啊。”
姜宁掀起眼帘,将在场众人的模样一一记在心中,转过身去,一手拉着女娃,一手拉着男娃,赶往镇上。
直到姐弟三人的身影化作一个小点消失不见,上望村才隐隐传出哭声。
路上,姜恒突然腹痛难忍,捂着小肚子就跑去了不远处方便。
见他如此,姜宁心里头才稍稍安稳了些。
想来应是那碗水起了点作用。
“大姐……”姜巧声音沉闷,一直扭头望着村子的方向,小声道,“我们是不是没有家了?”
姜宁垂眼瞧着她,默了一瞬,抬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低声道,“只要我们三个还在一起,哪儿都能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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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河镇
姐弟仨一丁点儿时辰不敢耽误,赶了半日,终于寻到了镇上的衙门。
看门的衙役上下打量着他们,半晌,转身就去通报。
不出半个时辰,户籍被消,姜宁手里多了份流籍文书,上头的印泥都还未干透。
站在姐弟仨跟前的是模样相似的两兄弟,稍胖些的叫田毅,稍矮些的叫田更,是领路的衙役。
景河镇几十年没出过流放的犯民,田家兄弟瞧着姐弟仨也新鲜,压不住好奇。
一路上,田更嘴里嘟囔个没完,托他的福,千里之距,好似也没那么枯燥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