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观台位于终南山之上,这里遍布着皇家的大型道观,也是道教的起源之地,传说老子就曾经在此讲学,编著道德经。
从山上往下俯瞰,佳木繁荫,竹树环合,对面翠华山溪流潺潺,拾级而上的阡陌山路,偶尔有鸟雀啼叫,从林间扑棱棱飞出,很是有一番静谧安详的味道。
李衡乾不言不语,就这样立在其中。
立了片刻,窦长宁才提醒道:“殿下,风大,该回去了。”
李衡乾回头瞥了一眼窦长宁微微佝偻的身形,不知为何的心酸。
“回宫罢。”他说道,最后恋恋不舍的看了翠华山一眼。
这几日总有些说不出的疲惫,回去的时候便坐了马车,到了皇城之后换成步辇,载着他一直往长生殿的方向而去。
长生殿位置幽静,李驰惯日夜宿在此处,闲来无事之时便坐在窗边看看书,望望景,算是打发打发时间。自他登基为帝,除每日早朝之外,在紫宸殿、延英殿召见阁臣的时候都不多,既然没这个能耐,他也不愿意去触韩鸿照的霉头,如此,母子二人倒也相安无事。
可即便如此,韩鸿照不急,有的是人替她急,三天两头就有人挑李驰的错处,不是懈怠朝事,就是懒理军政,李驰有几次试着说想要禅位之意,倒是每每被韩鸿照否决。
“父皇这些日子,身子可觉得如何?”李衡乾问道。
李驰吐出一口气来,把一本易扔在了案几之上,扶着眉心恹恹道:“就这样吧,我这个身子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李衡乾见有婢女送茶水进来,忙起身亲自端了来,递到李驰面前服侍着父皇喝了下去。
一杯热茶暖肚,有清热的香气钻入脑中,李驰觉得神清气爽了许多。
“父皇闲来无事,可以到太液池走走,这样在宫里闷着,对身子也不很好。”李衡乾建议道。
若是别人,李驰就拒绝,不过李衡乾说这番话,他却是顺从了。
李衡乾扶着李驰走到了太液池边,边走边对李驰说了些趣事,逗得李驰时而哈哈一笑。
“你们先下去罢,别靠的这么近。”李衡乾对身后几个亦步亦趋的婢女说道。
“还不快退后,”窦长宁拦在婢女中间,斥道:“陛下和吴王殿下时而说两句话,你们都一步不落的跟着,连茶水都不奉,成何体统?真该把你们都打发回掖庭去!”
婢女对视了一眼,这才唯唯诺诺的退到了一边去。
李驰收回目光,眼神变得有些难看。
“三郎,你说我都那样对母后说了,为何还是她迟迟不肯同意?”他就想不明白,倘若母后是有意做千古以来的这第一人,他的儿子也无能为力,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出这个位置来,为何他都私下求了那么多次,她还是不同意?
“在这个位置上有一天,我就有一天提心吊胆,”李驰木然道:“二郎死的时候,我就明白了,我们是斗不过她的”
“父皇!”李衡乾叫了一声,目光似有责备之色:“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一时的退后,只会要别人得寸进尺。”
第一个人是他的兄长,或许下一个,就是他自己了。
李驰默然半响,方讷讷道:“可是三郎,我从来没有想要和她争过什么啊。”
“父皇不想争,不代表父皇没有可以争的资格。”李衡乾看着李驰,平静道。
只要他有这样的身份,就注定会被他们虎视眈眈的盯着。
李驰低下头来,看着脚底的石子甬道,觉得那石子咯的脚有些疼,然而疼的又钝,有苦说不出,只觉得心里憋得慌。
“父皇的手太冷了。”
李衡乾低声道:“只要三郎在一日,就一日护父皇母后和家中弟妹周全,父皇大可放心,儿不会做扑火飞蛾,却也不是井底之蛙,目光短浅之人。”
他神色淡然的四下看去。
“我们还是去前面的含春亭歇一会儿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