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于那些对她来说无关紧要的人。
拂月走后,在回辛身上的怨气消得很快,回辛午时便醒过来了。他挣扎着起身,口干舌燥想要一杯茶喝,却见有个白色的东西骨碌骨碌地滚进自己视线。
他惊喜地拿起那个白色的瓷娃娃,好像找到了一个丢失了许久的宝贝。
“父皇。”
回羽端着药坐在了龙榻上,看着父皇喝下了周念伊她们准备的药。回辛眼睛依旧没有离开那个白瓷娃娃。
“这娃娃……很重要吗?”
回辛嘴硬:“一个小玩意罢了。对了,昏迷这些时日,你辛苦了。”
回羽摇头:“无妨。”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回羽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他。她想,这么多年来,他也是很迷茫的吧。
“父皇,你与异儿出事后,我怀疑是鬼族作祟,便书信于修真门派,经过多番调查,发现……是拂月伤的你们,还有南梁皇帝。”
听见拂月这两个字,回辛心里居然没有恐惧,反而有几分的欣喜,他问道:“拂月?”
拂月回来了,那是不是他也回来了?
“是的,拂月已经成了怨灵,她告诉我们许多事。包括当年……南梁皇帝受鬼族迷惑杀害您的妻儿……”
回羽还没有说完,回异便打断了她:“什么?!你说谁?!”
他双手抓住她的肩膀,“什么南梁皇帝?!”
回羽被抓的有些疼,道:“是的,您的妻儿……不是皇叔杀的。”
“谁说的?!谁告诉你的?!你们有什么证据!?”
年少时,收到妻儿身死的消息,他时刻都在盼望着有人能够告诉他这句话。但是现在,他宁愿真相就是他之前所知的那样,起码他还有理由恨回铭,还有理由原谅自己对他做的那些事。
“父皇,”回羽眼眸含泪,她心疼回辛,也心疼回铭,“对不起,我本来,本来不该告诉你的。”
听了这些,回辛的眼眸中早已满是泪水,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忙问:“还有呢?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与其说是问,倒不如说是嘶吼。
回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话尽可能的简短,最后她撒谎:“玄门帮助下,我看见他了。他说……他从不怪你,只怪自己生在了皇家。”
“为什么,为什么他一直不肯告诉我。”回辛双手抓着床单,嘴唇干裂,面色苍白,“从来都是这样,天真的要命。”
记忆里的哥哥和蔼近人,想着保护国家,保护族人,但往往,自己却常常吃亏,最终连命都搭进去了。朝中总有大臣说他不适合太子之位,不配做东宫之主,自己总会在这时怼回去,天知道当他在极寒之地,想着种种打压都来自哥哥时是多么心痛!
一道道稚嫩的声音在脑中胡乱的响起。
“你今日又顶撞了那些大臣。”
“哥哥是最好的哥哥,哪能让他们评头论足。”
“你太莽撞了。会吃大亏的。”
“日后哥哥做了皇帝,我就做大将军!我们一起镇守民心,保家卫国!日后,天下都是北夏的!”
“百姓安乐就好,是否称霸倒不重要。”
“哥哥!今日我又学了套新的枪法!”
“习武的时候小心些,总是弄得满身是伤。”
“今日你大婚,哥哥很高兴。”
“不是本宫做的!”
所有的回忆都突然乍现,可最后留在脑海里的只有那一句无助的怒吼。其他的,都随岁月蒙上了尘,再不会有人知道了。
他真的吃了大亏——连同那些大臣,亲手逼死了最爱他,待他最好的那个人。
“父皇……”
看着他这样,回羽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她怕,他怕父皇一生都在仇恨和亲情中挣扎,害怕父亲百年之后到了冥界,再见回铭还是一脸不满,她也怕,怕回铭背上这莫须有的罪名在史书上受尽万人唾骂。
“无事,”回辛嗓音有些嘶哑,“你先出去吧。”
回羽起身,将要出门时,又被回辛叫住了,他颤抖着问:“哎!……他可……还有说什么?”
“……往事浮沉,不必追究。”
抱歉父皇,就让我也犯一次欺君之罪吧。
门被关上,回辛平静了一会儿,竟找不到南北,他急忙着去拿起那个瓷娃娃,随后将它紧紧的护在心口,就像是搂住了那个温和的太子殿下。
“哥……哥……,我错了。”
直到这时,他才得以卸下所有的伪装,真正的成为一个失去哥哥的弟弟,在这偌大的寝宫里,哭的隐忍却痛心疾首,他像个被抛弃的孩子,美人,权力,黄金,家人……他样样不缺,他不助的道歉,而那个人,从来不会怪他。
他若还在,会如往常一样,手搭在他的头上,一边抚摸一边无奈的宠溺:“你只是太莽撞了,无事,哥哥在。”
当天,北夏皇帝下令,修改史书,大臣们不解,却也是无可奈何。
史书的最后,北夏皇帝亲自提笔:生来傲骨嶙嶙,死亦清白之躯。
他看着那歪七扭八的字,喃喃道:“哥,献丑了”
众人再次随周念伊和云子虚两人来了南梁,这次和前几次便不同了,不再是偷偷摸摸而是光明正大的进入城门。
城墙上,李上闲朝周念伊挥手:“仙女姐姐!”
而李安民则是微笑着,扯着半个身子探出城墙的他,让他稳重一些。
周念伊心想,这李安民作为南梁皇帝的太子,就因为对弟弟爱护便免了灾祸,也算是一种福了。
驱除鬼族之人要使用音色,周念伊和云子虚各自幻出古琴,郁离歌和云赫也幻出了长笛,接连着,有乐器的弟子们纷纷幻出自己的乐器。
郁离歌:“云公子也习长笛。”
云赫笑着解释:“是啊,临鹤大部分弟子都爱吹笛子。”
郁离歌也笑着回他:“笛子音色吹出来大都恣意潇洒,确实很适合你们。”
云赫:“郁姑娘很喜欢笛子呢。”
“擅长,”郁离歌垂眸浅笑,“不过我更喜欢箫。”
周念伊听此瞥了一眼一旁准备吹箫的周易霜,心下了然。随后朝云子虚递了个颜色,问:“云子虚,你喜欢什么?”
“琴。”
周念伊笑着起身,弹出第一段旋律,随后琴音,笛音,箫声互相附和,相互配合,一道道凡人看不见的结界朝南梁城池袭去,不一会儿,这里便多出一道金色的结界,闪着光芒,两刻钟后便淡了下去。
周念伊收琴,道:“果然,一起结阵是要轻松一些。”
那群没有乐器的弟子早已追向了结阵时被震出来的鬼族喽啰,都是些无名小辈,一两个弟子能够应付。
“多谢各位。”
李安民带着李上闲朝他们走来,嘴里讲着一些客套的话。
周念伊不爱听这些,便问:“不用谢我们,想问一下陛下醒了吗?”
“嗯?”李上闲有些好奇,“你们怎么知道?”
周念伊:“哦,南梁皇帝与北夏皇帝是同一怨灵所伤,如今怨气已消,自是该醒了。”
周念伊又问:“不知我们是否可以见一下陛下,有些事,需要问清楚。”
“好。随我来。”
在李安民的带路下,周念伊与云子虚来到了太极店。周念伊看着榻上休眠的李则天,哪怕万般怒气填胸,也得忍着。
李则天慢慢睁开眼睛,道:“嗯?你们来做什么?”
几人拜礼。
“临鹤峰云子虚。”
“周念伊。”
云子虚看了眼周念伊,周念伊撇撇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临鹤峰?”李则天一只手撑着脑袋,道:“临鹤峰峰主对我有恩,他的弟子应该好好招待。”
周念伊:“招待就不必了,我们来这里很久也该回去了。这次来拜见陛下,是想问清楚一些事。”
“嗯?你说。”
周念伊:“此事陛下被怨灵所伤,那怨灵声称自己叫拂月。”,周念伊抬眼:“你可认识。”
“……自是认识的,那是之前北夏的金牌侍卫。”李则天疑惑地看着他们,随后竟露出了和回辛一样的期待之色,“还有别人吗?”
云子虚:“谁?回铭吗?”
李则天没有回答。
周念伊道:“陛下,我们不必拐弯抹角,我们就想问,当时……你杀回辛家人,是你自己的主意吗?”
李安民和李上闲在一旁,也是惊掉了下巴,昨日便听说北夏王室修改了史书,莫非就是这个?
李则天还是没有回答。
云子虚说:“陛下,这对我们很重要。”
“哎……,”李则天叹了口气,道:“你们想的不错,是鬼族。”
有其父必有其子!
周念伊:“鬼族当时怎么说的?”
李则天叹道:“时间太久……我都忘记了,总之他们说了一些回辛带兵的坏处,北夏南梁当时实力相当,我……”
“好了,”周念伊打断了他的话,“王室之争我们修仙之人不太懂。竟然背后之人是鬼族,那便是我们的事了。告辞。”
周念伊在皇廊上走的匆匆,云子虚在她身边,问:“不喜欢南梁皇帝?”
“……算是吧。”
周念伊知道,像李则天,回铭这些位置的人,他们的身份总要求他们要舍弃一些东西,看来自己还是在山里待久了,不太能接受这些规矩。
“云公子!云公子等等!”
身后响起李安民的声音。两人齐齐转身,只见李安民拉着李上闲急匆匆的朝两人走来。
云子虚:“什么事?”
李安民有些气喘说:“可,可否请云公子……再变一次女相?”
什么?!周念伊觉得有趣用眼神问他两什么意思。
李安民正了正身形,整理了仪态,道:“是这样的,……”他扭捏了半天,“云公子的女相十分像我们母后。只不过母后去世了。”
两人怔了怔,周念伊抑制住自己汹涌的笑意,道:“虽然我知道,但二位的要求……”
话未说完,便察觉身旁灵力流动,待周念伊再看云子虚,他便又是那白衣女子模样了——只是眼神还是那样冰冷,甚至有一丝无奈?
三人:“……”
李上闲最先反应过来,冲过去抱住了云子虚,云子虚被扑得向后栽了几步。皇后离开时,李上闲五岁不到,正是爱朝父母撒娇的年纪。
李安民也有些出神,不过他没像弟弟那样上前抱住云子虚,于他来说,能再见一眼就很好了。
事后见面,周念伊总会拿这件事打趣云子虚,重复着:“没想到公子你,也是性情中人。”
抱了有些久还不见李上闲撒手,云子虚尝试着推了他两下:“撒手。”
“再抱一下。”
……流氓。
云上闲瞬间感觉自己围着的人腰身变的紧实粗大了些,虽然早有准备,但还是吓得他一下子弹出去老远。
“噗哈哈,”周念伊没忍住笑出声,“小王爷……”
话说到一半便不说了,周围弥漫着一股特别的鬼族气息,周念伊与云子虚两两对视一眼,面色凝重,这气息告诉两人——并非普通鬼族。
刹那间,两位王室子弟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周念伊喊了云子虚一声,两人便双双消失在那片灵力爆发而产生的光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