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杜知龄便乘车来接何充。
“你交与我那玩意儿我看了,可真他娘漂亮。而且用了上好虎头金,怕是价值不菲。”杜知龄笑着嚷道,唾沫横飞:“要不是买不起虎头金,我家里也要摆一个。这东西虽小,拿出来可比什么都充面子。”
他一番宣泄完后,又小心翼翼道:“我日后多替太清观出点力,道长有请求,不妨直言。”
何充笑道,“这倒不必,反正那虎头金也是田仲先送的,剩下好些个废料不用也是浪费,我就花在你身上了。”
杜知龄“嘿嘿”两声,兀自笑了起来。
他今日还是穿着捕头的红鲤服,只不过这身却并非红色,而是黑色,没有丝毫褶皱,与昨日穿的虽款式相同,不是同一身。
古人过寿,不喜穿红。
何充也换上师父送的云锦,虽说他只是去田家送个货,但倘若不能把一天的饭食白嫖来,他就不姓何!
那可是田家!
高蒙驰名大户。
今日的油水定然厚的发光,好些时日没吃过好饭了,得去分一杯羹才行。
内城尚有些距离,二人事不宜迟,当即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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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辰时。
田东林换了身黑色乌缕衣,祥和坐在主位。胸前一个大圆,内绣金色“寿”字。
田家虽势大,但过寿辰并不宜过分张扬,到场的,除了自家亲人,便只有田家近友。
至于其他人,只有礼到,人不到。此乃高蒙不成文规定,当官的就要有自知之明,莫要在皇帝头上动土。若是风头太盛,得好好算计算计自己的蹦头了。
那神捕司两位侍郎,各自执礼,立于一边。
佟侍郎取出一青花瓷釉,笑道:“此乃纹蓝碧瓷,出土自蒲稽,乃上古仙人遗留之物。小人谨以此物,祝田大人万寿无疆!”
田东林乐呵呵接过那青花瓷,花纹古朴,又加之才刚挖出,看着甚至有些寒碜,但毕竟仙人遗物,总有噱头。他手一伸,递往一旁,收了下来。
“此物很妙,难得你有心了!”
佟侍郎拱手道:“大人谬赞。”
另一侧的王侍郎也不甘示弱,取出一七彩笔砚,恭敬呈上:
“田大人,这七彩笔砚,乃用七彩神泥所造。这七彩神泥在世间几乎已经绝迹,小人也是费了千辛万苦,才弄到这一个笔砚。据说用它磨出来的墨,写出的字乃是七彩之色,比雨后彩虹还要绚烂三分,美妙无比。”
“哦?”田东林来了兴趣,这七彩神泥的稀缺,他也知晓,没想到竟还能见到此物。
王侍郎一见田东林表情有戏,又添油加醋吹嘘一番,就差当场磨墨试验了。
一旁的佟侍郎默默咬牙,独自愤恨。
田仲先舔着个大肚,站在后方伸头探望,心里那是个七上八下,这些个官员不卷业绩、卷寿礼,让他这个做儿子的如何是好?
又几名有头有面的官员奉上了贺礼,虽不比七彩神泥惊艳,但也不是寻常货色,任挑一件放之外界都能卖出百来两的高价。
田仲先顿时觉得一块雪银配一块虎头金还是少了。
官员送完便轮到亲戚了,田仲先表兄率先上前,命人抬了个硕大物体上前,黑布一扯,竟是只没见过的妖兽。
“叔父您瞧,此兽名为青狮,孩儿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北方寻来一头,据说整个高蒙,都无人拥有。今日孩儿便以此青狮献给叔父,祝叔父寿比南山。”
田东林又是眼前一亮,这青狮可非比寻常,极为罕见。加之实力强大、外表威风,若是有这么一头坐骑,谁不得看直了眼!
青狮一出,满堂喝彩。田仲先也跟着拍拍手,四处探寻何充,却不见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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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知龄领着何充进了门,今日田家也是礼炮轰鸣,隔得老远便听见了。
这一进门,便见下人来来往往,脚不沾地。要么牵引客人、要么手捧茶水果子。
田家与申家不同,申家院内多茂竹修林,可田家前院却少见一丝绿意。
石板路与青瓦堂一目了然,只不过此处屋舍重重,何充站在原地只能管中窥豹,难见全局。
那檐角多有挂金铃,铃铛下扣着流苏,风一吹,钉钉作响。
杜知龄道:“这田家很大,我每次来,也都是为了寿宴,来去就一条路,别的我也不知。这边!”
他指了个方向,何充立马跟上。
“寿宴往往辰时开始,不过我这样的小小捕头出场也晚,我倒是不急;就是不知田仲先那厮现在怎么样了!”他嘿嘿一笑,想到了田仲先的囧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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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家内亲外戚轮流上了个遍。
旁边下人收礼收得手都软了,记账的先生也是翻了一页又一页纸张。
田东林满意点头,最后才望向儿子:
“仲先,就差你了!”
这一出,全场的焦点都汇聚在了田仲先身上。
此刻田仲先欲哭无泪,就在他欲搪塞之时,一只手按在他的胳膊上。
何充身挎布包,从田仲先身后一步跨出,走至堂中央。
众人焦距一下子又换到了这个陌生的年轻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