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主兴致勃勃地讲述着自家的羊汤,面带得意。
何充略作犹疑,就有了打算:“我来一份羊骨头,你这有什么素食吗,这和尚不能开荤,你也知道。”何充示意了一下身旁的缘素,一脸无奈。
老板略作停顿道:“这样吧,我让婆娘给这位小师父煮一碗面,您看可行?”
“行,那麻烦您了。”何充笑笑。
缘素也同样做出答谢:“阿弥陀佛,有劳施主了。”
“好嘞,您稍等。”男子说完就跑回了屋内。
“等会吃完饭,我打算去买几件衣服,方便换洗,顺便你也挑几件。”何充顺势坐在桌边。
“身上财物无多,还是少挂念这些为好。”
缘素这家伙是穷怕了,何充不这样认为,有钱不花是傻子,他肯定要买。
“那就少买,看看余额,一人挑一件也行。”
“汤面来喽!”那圆脸老板端着个托盘,上有两个大碗,这碗的深度,何充还是头一次见。
一大碗羊骨汤呈在何充面前,里面只有一根大骨,上面围了一圈腱子肉,浓香四溢,直勾得人馋虫往外爬。
掌柜看着道人痴迷的模样,自豪的笑了笑,又把同样一大碗面条送到缘素面前。最后拿出一把小刀和一碟香料,推到何充面前。
“道长,这骨汤本身是不辣的,你若是喜辣,可用此刀剔羊肉片,蘸上这香料,味道仍是一绝。”
圆脸老板本还想多说几句,眼角瞥见另一端来了一个捕快,连忙招呼上去:“李捕头!您今个儿还是羊肉汤么?”
来人正是李河,何充曾见过,缘素正是他抓走的。不过事情已了,他也不愿再生事端。
李河对这家羊汤甚是满意,已经成了此处常客,天天早上来喝上一大碗,甚是满足。而且他愿意庇护老板,虽然从未付过钱,但是老板也说不得什么,毕竟少了很多麻烦,也算是无形中一种收获了。
瞧见道士与和尚二人,他虽有不甘,此刻无缘无故,也不好起事端。两方各自回避,就当未曾看见。
何充捞起骨头,瘦肉精细,想必是羊大腿。左手持骨边缘,右手拿刀,细细削下来一个薄片,再换筷子夹起,在橙红香料细末中轻轻裹上一圈。
入口鲜辣爽滑,浓香留齿。细细嚼来,羊肉清嫩弹牙,劲道十足。羊肉切得细薄,入口稍纵即逝,只留醇香萦绕,挥之不去。
“爽!”
这一口就把何充吃满足了,一旦开了头,压根打不住。刀一片片削下来羊肉,眨眼间半根羊腿就进了腹中,飘着浓厚油腥的肉汤灌上几口,始知这人间烟火不可弃得。
“还有半根羊腿,要我分你一点不?”何充晃了晃羊腿,故意诱道。
缘素舔了下嘴唇,把口中的面咽下肚:“阿弥陀佛,道玄你下次莫开我玩笑了。”
这家伙显然也吃爽了,何充笑笑:“何必如此一本正经,吃点荤又能如何?”
缘素摇头:“你们道家修行不讲章法,随意为之,修行修到最后也就是个半吊子,因为你们压根连路都没找到。”
缘素清了清嗓子,认真说道:
“佛家不同,佛祖早已悟得修行真谛。欲望本是人身恶魔,须得拔除,才能修得大道。”
何充不屑:“恕我难以苟同。道本无为,大道万千,你们佛家只不过悟道了其中一种,就敢言真谛,也太看不起大道了。”
“古来成道有几人?或许真如你所言,佛家只悟得大道一条,但有一条路不好么?”缘素咄咄反问,气势不减。
“好吗?”何充笑道,“你们苦修参禅,盲修瞎练。怎比得我,修仙者骨质清秀,得道者神之最灵。采天地之灵气,得日月之精华。我这道家,禅道法扬太上之正教,使符水除人间之妖氛。采满天华彩,表妙道之音。三教之中无上品,古来惟道独成尊。”
“胡言!”缘素一听古来惟道独成尊,他哪还坐得住,这是对佛家彻底的侮辱。
何充仰首哈哈大笑:“佛祖就是教你这个心态吗?”
一语戳中缘素下怀,他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是多么失态,丝毫不记得何为禅心。
“阿弥陀佛”他自顾自打了个手势,坐下继续吃饭。
待二人吃完,老板过来收账,那圆脸胖子清点道:“羊骨汤,上好的前腿,一碗汤二钱银子;这碗面就算二十文。”
何充擦了擦嘴,直到吃完饭他才明白,为何此处人这么少,原来是钱包不允许。
圆脸男子盯着缘素吸溜得一干二净的面碗愣了下神,趴在何充耳边低语一句:“这位小师父的面似乎是羊汤煮出来的,这...”
男子面露难色,何充差点笑出来。
缘素修行已久,耳朵好使得很,自然是听见了老板的嘀咕,他像是见鬼一样盯着老板,半天吐不出一个字,雪白的脸上涌出红云,他背过身,连声念道: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何充不以为然:“你不用管他,这里有三钱银子...”
圆脸老板把何充攥钱的手又推了回去:“我有一事相求,道长若是能解决,这顿饭就免了。”
“哦?”何充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信我?”
按理来说,就自己和缘素这个年纪,大多数人是不信的。毛还没长齐,能学多少东西。
但是这老板显然是信了。
“嘿嘿,我知道道长是太清观的,整条街都知道。”他笑着说道,“先是田司丞跑,后是青羊宫的道士轮番殉道。再加上林七那几个泼皮跟着掺和,这下附近一整片都知道太清观有个道士不得了。”
何充苦笑。
他点点头,当做是认可了老板的话。
“不知掌柜的,要我帮什么忙?”
圆脸中年人扯着嗓子冲屋内喊道:“大栓,出来。”
屋内跑出来一个瘦弱面黑的小男孩,看年纪,应该和杜捕头家的忘生差不多大,七八岁上下。
“这是我儿,王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