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名?那敢情好,替我谢谢他哈。”
“里面是帮主的要求。”中年人递来一个信封和一封别颇有些份量的物事:“这是定金。老规矩,事成结钱”
“知道了,不过定金就免了。”少年只接过了信封便关上了院门。
半个时辰后,在钱塘帮总舵向帮主复命的中年人方才恨恨地骂出了今天的不知道第多少次娘,只不过这一次比之前的无数次加起来还要大声。
因为他腰间的荷包已然不翼而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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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塘帮,总舵。
“哈哈哈哈哈哈……”在杭州本地势力颇大的钱塘帮帮主是个年纪三十余岁,白衣秀士模样的男子:“你啊,你……你被他偷了钱不说,还被他骗了。”
“帮主,这话怎么讲?”
“他根本就不叫陈……那个什么,他门口挂的那个牌子写了他的名字对不对?那就是个玩笑。他啊,叫陈寒。”白衣秀士忍俊不禁:“这样,老张啊,本来要给他的定金,你可以拿去,就当赔偿你的损失。”
“这个小鬼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还值得您以礼相待?”中年人还是一脸不忿。
“他啊,很难说他算是什么来头,他算是黑道上的,但也会做白道那些人才做的事,你别看他只有十四五岁,他可是个人精,论偷,论骗,论打,全杭州城就没一个及得上他的。你不是被他偷了荷包吗,我劝你也别记恨他。”
“为什么?”
“知道萧然山四虎吗?”
“知道啊,兄弟四个,都是练家子,前两年在杭州城挺有名的,还跟咱们帮抢过地盘呢。”
“他们后来被人杀了,对吧?”
“是啊,当时说是仇杀吧,帮主您的意思是……”
“对,那天,他们强抢良家少女,刚好被陈寒撞见。”
“然后,他们当天晚上就死了。”
“您的意思是,陈寒杀了他们?”
“没人知道,也没人找得到证据,不过听仵作说,他们四个外表看着没什么伤痕,实际上内脏全都烂了。”
“这小子有那么高的功夫?”中年人回忆着他方才见过的这张脸:“一个身材单薄的小白脸,能有那么高的功夫?”
“没人知道他的师承,也没人知道他的路数,不过他确实不一般。”白衣秀士颔首道:“而且他可不单薄,之前本帮雇他抢过地盘,他脱了上衣赤膊上阵,那可是一身腱子肉,就这么拿着他那根哭丧棒排头打去,那可真是沾着就伤碰着就残,把那些来抢地盘的外地佬打得落花流水。这不,明天还得找他帮手。”
“他跟我们钱塘帮似乎关系不错。”
“关系是不错,我那刚去世的老爹很欣赏他,给他置办了住处,对了,你去见他的时候,他是不是手里永远拿着一本书?那些书都是我老爹送的。”
“哦?”
“因为此人好读书,且手不释卷,且什么书都看。”
“新鲜了,一个打手还看书?”
“不止看书,他文采也不错,卖鱼桥那个宋大户知道吧?他的鱼档缺斤短两本来就是常事了,后来他连孤寡老人都开始坑害,第二天,全杭州城就贴满了一张檄文,长短句四六体,噼里啪啦给宋大户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最绝的那句是结尾,说的是什么来着……哦对!风闻世上分南北,俗谓人间狗东西!哈哈哈哈哈哈……给宋大户气的啊,差点没当场过去,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才能下地。”
“这人……”
“所以,你以后要是见到他,那得务必客气点,这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骂又骂不过,打又打不过,这种人,咱们能不招惹就不招惹。”白衣秀士正色道。
“是。”中年人点头。
“对了,之前忘了跟你提了,这次的尾钱里除了银子,还包括一部《论衡》,你去咱们帮内的书局里拿了,一并给他送去。行了,你下去吧。”
“奇了,还真是个学究。“中年人答了声是,出门之后情不自禁说道。
“学究?真要如此便好了。”
房内,白衣秀士端起茶盏,望着窗外浓深的夜色,摇了摇头。
“那是个只凭自己心意做事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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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里的陈寒当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议论了好一通,他正躺在床上,枕着一根乌黑发亮的短棍,安然入睡。
新月当空,明朝圆缺自不同。
梦里的陈寒不会知道,明天这场对他来说再平凡不过的群架,将会在冥冥之中彻底改变他本来平静的生活,乃至整个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