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承说罢起身离去,时不我待,若不改变,不用黄巢来,这关中就得乱了。
秦承的苦恼来自他人,而李顺的苦恼则来自自身。
他今日约好数个伴当,拉起货物,便向长安奔去。他们一行,实在凑不出多余铜钱,只能躲着各处税关走。
“刘六!你往日不是夸口自己去过几十次长安,路熟的跟从原上回自己家一样吗?现在把我们带到沟里去了!”李武恼到。
“你有本事你来,我想带歪路吗?”刘六也不甘示弱。
“大家别争了,众位弟兄今日都是为我的事奔波,一切的责任都在我身上。”李顺连忙上前打圆场。
他虽然也慌乱无比,也是强撑精神给众人打气道:“路走错了,就接着找,条条大路通长安,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了?”
此时草丛里却传出了一阵声音,“各位壮士,我认路,绝对能带各位到长安城,还不用交一分税钱。”
李顺众人闻言大惊,各自抄起手里腰刀、木棍朝草丛里急奔,原来是一个干瘪汉子坐在两个个箱子之上,他们连忙用手里兵器制住那人。
“兄台什么来历?你有这本事?”李顺眼睛一直在那人身上张望。
“你们打开我扁担里的箱子看看。”
刘六、李武自无禁忌,用棍棒直接撬开箱子,而里面的东西让众人呆立当场。
两整箱的上好盐粒,李顺脑子飞快盘算,也算不出得多少贯铜钱才能买得起这些盐。
“如何?你们的山货偷税被抓到无非被打一顿交点钱,我的货被抓到可是杀头的罪过。”那货郎双腿踞坐,一副亡命徒的摸样,“不知怎么这几处关隘的盐丁换了人,我才不得不走小路。”
李顺伴当许舟说道:“那跟他一起走,我们岂不成了同犯了?带个路可不值得冒生命危险?”
“哈哈,你小伙倒还跟我讲起价格来了。”他从里衣取出几个牛皮袋扔过去,“这几包盐你们贴身带着,两池的贡盐,够你们吃几年了。千万别卖,你们没路子,想卖那是自取死路。”
李顺思索再三,伸手拉起那货郎,两人目光相交,这便达成了约定。
那货郎当真是个有本事的,在关中平原里,愣是让他找出能避开要冲的小路。
可夕阳西下,众人仍是东奔西走,摸不到长安城的边,越往后绕的路越多。
刘六跳出,站在前列对货郎吼道:“你这厮莫不是消遣我等?走走走,你阿爷的脚都快走不动了,也看不到长安城。”
李顺见状,双手搂着刘六安抚。他知道,之所以越来越需要绕路,那是因为越靠近长安城兵丁越多,那货郎与自家风险同担,断无害人的道理。
货郎根本不理刘六,走了数步,登高一呼:“看,这是什么。”
李顺领着诸人忙趋向前,他们都被面前的巨物惊呆许久。
与她相比,冯翊那两人高的城墙有如玩具,巨大无比的城墙在平原上拔地而起,俯视四野生灵。眼前的长安城代表了唐帝国的威严,李顺初见于此,如何能不心潮澎湃?
早已甘愿耕种到死的心,似乎起了涟漪。他突然间愤恨起自身现状,无比渴望成为这座城池的成员,乃至主人。
“那狗日的货郎跑哪去了?”
他们突然发现货郎挑起自家货物不知道跑到哪去了,刘六、李武抄起家伙就追。
“不用追了。”李顺伸手摸了摸贴着胸膛的牛皮盐包,“随他去吧,我们跟他两清了。”
众人推起车,走向大路,涌入人潮,又恢复到平凡的生活。
“完蛋了。”许舟溜达了一圈,回来悄声说道。
“什么完蛋了,不会说话就别说。”李武不屑道。
“原来进城不但需要缴税,还要路引和各处缴过税的印记。顺哥,都怪我,我该提前知道的。”许舟说完,人直接瘫倒在地。
李顺苦笑一声,老天爷当真消遣我,给了希望,又让我绝望。
他扶起许舟,正色道:“你们愿意白跑这一套,我已经感激不尽。怪,就怪我命该如此吧。”
李顺已经认命,正准备悄默声带着货物离去之际,却发现了一行人正朝城门走去,他好像又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