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新绍城分府驻地依然使用的是原清政府的府台衙门,此处位于越王台畔,距离古轩亭口不过里许,倒是没尴尬多久便来到了府衙之外。
绍城虽然已经光复,但府衙却并未做什么修整。绍城分府除了在房上顶起一面五色旗,将匾额换成绍城革命分府之外,其它的几乎没有什么新鲜的气象。
台阶依旧那么多级,衙门口依旧朝南开,左右的石狮子也依旧是那两头张着大口的石狮子。
范爱农让把总先将部队带到府衙前站好队列,自己先行进去禀报,过了很长时间才走了出来,对着把总招招手:“喂,专员同意见你,你可以进去了。顺便让你的队副押着那俩犯人,一起进去面见长官。”
“是。”
“跟我来吧。”
“有劳先生带路。”把总客气地向范爱农拱拱手,又勒令巡警队的两个队副重新整理了一遍军容,这才一起向大门迈进。
谁知刚走了两步,门口左右的两位短发便衣警卫忽然抬起手中短枪大喝:“站住,你们要做什么?”
把总猜到这是夏专员的卫队,只得强压怒火,好生赔笑:“二位这是何意?”
“何意?”站在大门左边的警卫,下巴高高抬起,手向前方一伸,“你懂不懂规矩!”
钻营官场一辈子的人,居然被两个毛头小伙呵斥为不懂规矩,把总顿时鼻子都快气歪了。
但即便如此对他,把总还得装作一副高兴地模样将手伸进怀中掏出几块大洋放到了警卫的手心里。毕竟对于官来说,有规矩可以讲总比范爱农这样看起来不讲规矩的要好太多。
啪!
“干什么,混蛋!”警卫反手就将钱扔在地上,仿佛受到了巨大的羞辱一般,整张脸都气成了酱红色,“你知不知道这是在侮辱革命军人!”
一向骄横惯了的把总这时居然不敢从地上拾起银元,灿灿地愣在原地不知说些什么,只好胡乱应道:“我是个粗人,办了糊涂事,两位军爷莫为此气坏了身子,我这给二位陪个不是。”
“哼。”警卫也不知是消气了还是没消,冷冷地指了指把总腰上的短枪,“按规矩,进这个门不准携带武器,把你的配枪交出来我们代为保管。”
“哎呀,是我糊涂了,糊涂了。”把总一拍脑门恍然大悟,连忙解下配枪,老老实实地交与二人,这才被批准放行。
虽然放行,但众人与那警卫擦肩而过时,依然能听到他的嘴里在不依不挠地小声嘀咕:“呸,到底还是条鞑子的走狗。”
已经当了十几天革命党的前满把总忽然一个踉跄,分明他是听见了这句话,但却不敢当场发作,只能擦擦额头上的汗水,装作没事人一般目不斜视的向大堂走去。
老刀被押在他的身后,将这一幕全瞧在眼中。
迈进门槛时,他甚至还刻意扫了一眼那位和林风都未必说过话,却能将把总骂的不敢反驳的警卫。不过随后低头时瞧见了身上的五花大绑,竟是生出些自惭形秽的丧气,不由加快了脚步。
恰好把总也怕背后的指指点点,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了府衙大堂外,一抬头就看见两个衣着朴素的年轻人并排坐在正中吃茶,此外还有几个腰佩短枪的汉子散立在大堂四周。这些人把总是一个都没见过,想来就是夏专员及其下属,他们已经占据了整座府衙。
而这里的原主人分府的程府长,此时则低着他的大光头,腆着大肚子,目视鞋尖,老老实实地站在角落里。
直到听见把总进来,才猛然抬起了头。
眼睛,竟然亮的如同黑夜里点燃了两盏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