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山本来说要在去年夏天给梦瓷买空调的,后来他直接买了靠近咸阳湖的一处别墅。
别墅面向咸阳湖。无论早晨晚上梦瓷都会打开窗户,让清爽的空气在房间流淌。她当然还会坐在后面的阳台上看绿树的浓荫和偶尔经过的行人。
她当然不是在看行人,而是在看她心中所想的那个人。
从前年六月月楼怀孕开始,她等了多久呢?她等多久才能看到一次聪山呢?好的是后来聪山每个月都会往她的账户里打钱。
她最起码不会挨饿了。
是四月初的一天早上,梦瓷看着别墅区里栋栋造型各异的别墅和生长在别墅间的樱树、梅树、法桐、合欢,银杏。
“樱花开得真好看呢”!梦瓷娇笑着说。
她穿得是一件粉色长裙。
一个二十二岁的女子穿粉色大多时候都会显得很俗气,但她却是例外。
你如果这时在石墙外看见了她,一定会觉得她很可爱、美丽,洁净。
也就是在这时,一辆深紫色的汽车驶到了石墙外。车上的人把车停在了别墅旁的车位上。
梦瓷思忖道:“这旁边再没有其它别墅,他难道是来找我的吗?可是我的的确确没有见过这辆汽车啊!如果他敲门,我就立刻报警!”
她探身死死盯着车门。
“竟然是聪山”!她想跳下楼去拥抱他,就算摔断腿也在所不惜。
不知为何,她竟没有移动半分。她只是呆呆地看他开门,行过长着绿衣的青砖,看他自旋转楼梯上来。
她想朝他微笑,可眼泪却不听使唤地涌了出来,涌了好多好多。
聪山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抱住她,抱得她几乎连呼吸都呼吸不上来。
聪山思忖道:“多温顺的人呐!”
他的眼泪竟也流了出来,滴在了梦瓷的头发上,一滴一滴,打得梦瓷欲哭无泪。
她的泪岂非已流了太多太多?
女人的心总是柔软的,
可柔软的心为何总会千疮百孔?
也不知过了多久,梦瓷发现聪山始终没有动弹过。她抬起头,看见他正痴痴地盯着墙壁,不停地流泪。
梦瓷娇笑道:“嗨!你先去睡一觉,有什么事起来再说!”
聪山没有开口,没有行动。
“那我就扶喽!”
她身材不高,力气很小。虽只几步路,却已累得面颊通红,汗流不止,一步一趔趄。
可她仍在扶,即使累得吐血也要扶。
扶到床上后,她抱聪山在怀里,让他的脸贴在自己柔软的胸膛上。从来都是他抱自己,自己从来没有抱过他。不知为何,自己觉得自己必须抱紧他,用自己的爱,自己的生命抱紧他。
在离梦瓷家半公里的地方,聪山就已经看见了她。
墙壁上爬满了碧绿的爬山虎,阳台上放着各种姿色的春花。
一抹粉色在群花间跃动,如同阳光,又如同惊鸿。
“她还在,无论我离开多久,她好像一直都在。”
聪山提起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妻子不听自己的话,孩子不能按自己的想法培养。这对一个男人来讲岂非是莫大的耻辱?他一直提醒自己不要去想自己吃得穿得本质上都是月楼的,可他又怎能不去想?
“她还在!梦瓷还在”!聪山呼喊道,“原来真正爱我的是她,真正离不开我的也是她!”
她看着自己打开门,踏着长着绿衣的青砖走入客厅,看着自己走上旋梯。
抱住她时,自己的心情完全舒展了开来。他无法描述那是种怎样的感觉。就像春燕飞回了檐下的旧巢?浪子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里,见到了妻子孩子?所以他才会哭,才会看着墙壁,回忆起无数的伤心事。
梦瓷抱住聪山,让他的脸埋在自己的胸膛里。聪山抽泣起来,梦瓷轻抚着他的背,用最轻柔的声音哄他。
“我知道你的身世,你还不知道我的身世吧”?梦瓷孩子般单纯地笑道,“我的故事其实很简单。我家在水乡乌镇,父母是种田的。他们很恩爱。我还有个姐姐,她嫁给了邻居家的男孩。娘说让我也在乌镇成家,我才不干呢!”
她又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到西安来吗?”
“不知道”。聪山讥讽道,“难道是来找恋人!”
梦瓷娇嗔道:“哪有?吸引我的其实是‘长安’这两个字。长安,长安。”
“我虽然不识字,没有文化,可这两个字本身仿佛就有一种吸引人的魅力。”
梦瓷沮丧地说道:“来到西安后我才发现长安原来是这个样子的!我还以为西安像乌镇一样,是个大大大大的古代城市呢!原来和其它城市没什么区别!”
她又变得兴高采烈起来:“不过上天却让我遇见了你!你知道吗?遇见你那天正好是我来西安的第五天!‘五’是我的幸运数字呢!”
聪山微微笑道:“你好可爱,说的每个字都让人发笑。”
“你终于笑了”!梦瓷欢喜地说道,“我们去散散心吧!”
聪山道:“去哪里?”
梦瓷抿着嘴道:“嗯……还是由你决定吧!”
聪山温柔地看着她,温柔地道:“你说。”
梦瓷眼睛瞪得雪亮:“去植物园!春天的植物园一定非常漂亮!”
当时的西安植物园在现在的翠华山地质公园附近。
大铁门旁有个白色黑字匾额,上边写着‘西安植物园’五个大字。由于不让私家车开进植物园,聪山把车停在了对面的停车场,和梦瓷步行入园。
入园后,右边是一条宽阔的柏油马路,中间有一条较窄的路弯弯曲曲得通往园子深处。
园林设计中最外环都是最宽阔的路。
梦瓷看着标示牌,指着右手边一个巨大的正方体建筑道:“那里边是热带植物哦!我们去看看吧?”
聪山道:“好的。”
由于要保持高气温,建筑物里很闷热。大多数游客的鬓角都布满了薄薄的汗水。梦瓷也不例外,掏出手帕不时擦着鼻尖和鬓角的汗水。看着她的动作,聪山的心忽得开始躁动。
梦瓷注视着一株高大的柱形植物道:“那是什么?怎么那么高!”
聪山道:“是巨柱仙人掌吧?”
梦瓷惊愕之情溢于言表,道:“仙人掌?十几米高的仙人掌?”
她牵着聪山的手灵巧地穿梭于人群之中,以最快的速度接近柱形植物。
看到标示牌上果真写着‘巨柱仙人掌’,梦瓷疑惑道:“‘巨柱仙人掌’?果真是仙人掌!世上怎么会有这么高的仙人掌?”
聪山暗忖道:“这当然是种‘适应性进化’。”
他没有和梦瓷谈论进化问题,只是笑着说道:“它想长高就长高了呗!”
梦瓷踮起脚尖,眨着眼道:“我也想长高,可是怎么长不高呢?”
她的目光又投向了对面靠着墙壁的几棵高树,说道:“那几棵难道是棕榈?”
这几棵树的高度约在十米左右,长着孔雀羽毛似的叶子,树干上还有鱼鳞状的纹路。
聪山道:“是。”
梦瓷疑惑道:“我平常见的棕榈树不过两三米高,这些怎么会这么高呢?”
聪山道:“它们的家在热带和亚热带。它们在那边能长很高。到咱们这边来它们长不了太高的。”
梦瓷道:“哦。”
建筑物里还有许多艳丽的鲜花。梦瓷本来想蹲下来仔细观赏,闻它们的气味。可聪山没有让她蹲下。他觉得女人如果蹲下总是显得不够优雅。
从建筑物出来,聪山牵着梦瓷温暖的手踩着步石走向青草青处。踏尽步石,来到湖边。湖中有人字形的汀步,一条通往小岛,一条通往山脚下的小路。
岛上隐隐可见一座和式庭院。庭院里有几只白孔雀在悠闲地漫步。房子后面和左侧盛开着粉色,白色的樱花,衬着米黄色的墙壁,看来非常优雅。
梦瓷道:“我们去那边吧?”
聪山道:“去那里做什么?”
梦瓷微笑道:“嗯……去屋子里坐坐,喝杯茶。对了!逗逗孔雀也不错啊!这样虽然简单,可岂非也很恬静?人生恬静简单些岂非很好?”
院里无水无鱼,只有白沙造成的湖和湖中微小的假山,不开花的草木和白孔雀。
这自然是日式的‘枯山水庭院’。
梦瓷问道:“为什么湖里不放水和鱼,要放沙子呢?”
聪山道:“这是和式的‘枯山水庭院’,是以禅宗思想为指导思想营造的庭院。佛教也好,禅宗也好,都是讲求朴实无华,修心修身的学问。”
“哦,我明白了”!梦瓷沉吟道,“他们是说奢侈享乐是可鄙的,心灵上的狂放也是可鄙的。”
聪山道:“对,‘一念迷时佛在众生,一念悟时众生皆佛’。”
比起玄妙枯燥的禅宗,梦瓷更喜欢绿草,白孔雀,盛放的樱花。
草坪上有三只孔雀。它们啄着同伴的羽毛,扇动翅膀,引颈吟唱。
梦瓷和聪山自然而然地走过去。梦瓷松开聪山的手,想要蹲下与孔雀亲近。
聪山道:“别蹲。”
梦瓷皱眉道:“刚才有人,现在没人了你为什么还不让我蹲?”
聪山道:“我不喜欢看见女人下蹲。”
“好吧。那边有红小豆,我们给孔雀喂食也不错”!梦瓷无奈地撇了撇嘴,跑到屋檐下拿了两把红小豆,给了聪山一把。
她抚摸着孔雀的颈项,给孔雀喂食。孔雀看起来很优雅,很美丽,可吃起食来却一点也不温柔。尤其是两只孔雀一齐吃的时候。
长得美的女人岂非大多不温柔?
梦瓷的手被啄得生疼,连眼泪都溢了出来。可她又不忍心把红小豆扔到地上,让这么美丽的生物连豆带泥一齐吃下去,便咬牙忍着。
聪山看着梦瓷的神情,拍了一下她的手腕,将红小豆打了下去。梦瓷抬起脸,用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聪山,钻到他的怀里哭泣不止。
他们沿着木梯走进了悬空的房间。梦瓷把鞋袜放在玄关,赤脚走上了席子。
梦瓷看着对面墙上的画,道:“画上也是和式屋子诶!不过只有左边那间最新最大。走廊上还有一个赤着身子的年轻女子朝小溪对面的两个男人挥手呢!女子身后若隐若现的是浴池吧?”
聪山道:“这幅画画地是一个小说的情节。”
梦瓷道:“哪个小说呢?”
聪山道:“川端康成的《伊豆的舞女》。”
“哦”?梦瓷眨着眼说道,“这个小说家是不是很色呢?为什么偏偏要写裸*?”
聪山笑道:“不不不!他只是为了表达那个女孩很清纯。”
梦瓷道:“哦?”
聪山把小火炉和茶具茶叶拿到院里,烹起茶来。
梦瓷垂着头道:“我不会烹茶,你该不会取笑我吧?”
聪山道:“不会啊!你为了我识字读书我已经很满足了。”
梦瓷嘻嘻笑道:“是吧?那就好。”
“今后我还要学很多东西,烹茶啦,插花啦,围棋啦,钓鱼啦,绣花啦。”
聪山道:“这些都很难的,尤其是围棋和插花。”
梦瓷道:“为了你,我连死都不怕,还怕学这些吗?”
“是吗”?聪山眨着眼道,“那咱们进屋去把所有的纸隔扇都关了。”
梦瓷看着席子上的阳光和偶尔飞进的樱花瓣,不解道:“为什么?”
聪山眨着眼道:“因为我想睡你。”
“这个理由真好”!梦瓷垂下头,害羞地说道。
她乖乖地关掉了所有的纸隔扇。聪山躺在席子上。因为多日苦闷,他甚至连梦瓷的衣服都懒得去脱。
梦瓷看着聪山,见他一动不动,只是用温柔的眼光看着自己的身体。她轻咬嘴唇缓缓脱掉自己的衣服,露出温润如玉的身体。
她跪下来给他脱衣服,抚摸他的胸膛,亲吻他的手指。她粉红的舌头,滚烫的嘴,灵巧的手,富有弹性的大腿都是那么灵活,那么令人着迷。
女人的做爱方式当然与她的性格密切相关,但不外乎温情如水与热情如火。梦瓷自然是温柔的。在她的抚慰下,聪山完全平静了下来,静静地躺着享受着情人的温柔。
但着这只是情人的温柔,而在月楼怀抱里,他更能体验到一种母性的伟大,让自己想要脱掉心上所有的伪装,将自己整颗心交到她怀里,让她温暖,让她呵护。
不知从何处拂来一阵微风,拂起了席子上的樱花,拂过了梦瓷和聪山发烫的身体。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赤着身体纠缠在了一起。
性,岂非是人类世界中最自然,最悠久,最美丽的事物?
打开纸隔扇,梦瓷一溜烟跑到了樱花树下。她知道聪山不喜欢女人穿衣服,所以连衣服也没有穿,鞋子也没有穿。
她摇动樱枝,樱瓣便全都落在了她身上。
她朝聪山微笑,笑靥如花,脸上还带着性情之后的红晕。
“我给你照张相吧”!聪山脱口道。
这句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给月楼拍照,给惜蝶拍照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梦瓷见他的眉猛然皱起,目中也露出怨恨之色,跑过去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聪山皱眉道:“我想起她了。”
梦瓷背转身道:“那你回去呀!”
聪山抱住梦瓷柔软的腰肢,吻着她的肩膀,道:“你别生气么!”
梦瓷泪眼婆娑道:“想就想呗,反正我永远也比不上她!”
就在这时,一男一女自屋后走出。男的身材壮硕,精明强干,女的身材高挑,妩媚动人。
他们自然是穿衣服的。
看到陌生人,梦瓷惊叫一声,躲到了聪山身后。聪山虽光着身子,但却没有遮住阴部。
一个男人若在这时遮阴部,一定会被对面的男人女人取笑。
聪山挺起胸膛,笑道:“原来是灯商张啊!您旁边这位是?”
灯商张打了个哈哈,道:“我还想问你身后那位是谁呢?好像不是你老婆吧?”
聪山尴尬地说道:“我先和她进去穿衣服,咱们一会儿聊。”
灯商张笑道:“哈哈!好的。”
聪山为了不让灯商张看见梦瓷,和她倒退着入了和室。
聪山是牵着梦瓷的手出来的。
一个男人若在这种情况下不牵情人的手,也会被人瞧不起。
所以聪山纵然心虚,还是牵着梦瓷的手。
灯商张道:“我还以为你有多专一!没想到也会偷腥啊!”
聪山道:“偶尔一次而已,希望你不要给月楼说。”
灯商张揉着鼻子,狡黠地笑道:“不要说?前几天我和你谈要你的房子全用我的灯,你不答应。这让我很尴尬啊!”
聪山连忙道:“我答应全用你的灯。”
灯商张道:“我本来还想再去求你,没想到你这么‘爽快’就答应了。”
聪山看到这个男人就恶心。可被人抓住把柄,又能怎么办呢?
灯商张道:“我认得这个女孩,你不介意我和她聊两句吧?”
聪山在梦瓷耳畔轻轻道:“你认识他吗?”
“认识”。梦瓷笑道,“我和他聊聊天,你该不会吃醋吧?”
聪山犹疑道:“你真的认识吗?”
梦瓷道:“认识啊!”
灯商张带着梦瓷走到房屋后的樱花树下,腻声道:“明天晚上八点钟你来蔷薇饭店,我请你吃饭。”
梦瓷道:“好的。”
灯商张见梦瓷这么轻易就答应了自己,不觉有些失望。
男人就是男人,总是想用自己的力气和智慧征服女人。女人如果轻易答应他们的要求,他们反倒会觉得没意思。
灯商张朗声笑道:“我走了!”
他走时,还扫了一眼梦瓷丰满的胸膛。
聪山问道:“他说什么?”
梦瓷眨着眼道:“说我的一个朋友四月十七结婚,让我记得去。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是吗”?聪山对她的话半信半疑。
穿过花毯般铺开的樱花树,便来到了一条溪谷。
溪谷蜿蜒曲折,草木葱郁,厚厚的草好像根本没有被人踩过。
溪谷里盛开的是冷色调的鲜花,有地黄、蝴蝶兰、大花葱、三色堇、羽扇豆,紫藤,就连溪中的蜻蜓都是深紫色和黑色的。
溪谷深处吹来的风非常清爽。往里走,溪水渐宽,隐隐听得见跌水碰击岩石的声音。
跌水高约十丈,但不宽,如发光的匹练,又如倾泻的银河。跌水下是个水潭,洁净透明的水潭。
聪山道:“我们过去洗澡吧!”
梦瓷羞红了脸,道:“刚才咱们不是做……做……做过吗?”
“做过就不能再做吗”?聪山微微一笑,道,“人原本就该生活在自然里,在钢筋混凝土中做爱是最没趣味的。”
他当然是受到了月楼的影响。
你若和她生活在一起,也一定会受到她的影响。
聪山一只手托住梦瓷的后脑,用食指和中指托起她的下巴,俯身吻在了她滚烫的粉唇上。
她的呼吸又急促起来,双唇微微张开,等待着聪山舌头的入侵。
他们赤着身体走入了水潭。
聪山进入了梦瓷的身体,但却没有动,只是轻轻抱住她,轻得像是托着一根看不见的羽毛。
水纹轻轻荡漾,荡起了飘在溪面上的樱花。游鱼从梦瓷双腿间游过,摩擦着梦瓷丰满的胸膛游过,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是与自己不同的生物。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的唇又吻在了一起。
昨天晚上月楼就想给聪山说后天是女儿的生日。
她又觉得不必提醒他:“哪个父亲会忘记女儿的生日呢?更何况是周岁生日?他说不定已经给孩子准备好礼物了呢!”
她其实也无法提醒他。
因为那时已是深夜,而他还坐在桌子旁,看着自己夜夜这时都会看的小说。
平常月楼起来的时候聪山一定还在睡着,今天他却不见了,早饭时不见,中饭时不见,晚饭准备好的时候他还是不见。
月楼心乱如麻,可口的饭菜在她嘴里也苦若黄连。
月楼责备道:“他怎么还不回来?”
母亲微笑道:“明天是惜蝶生日,他晚上一定会回来的。”
月楼道:“可是自从我怀孕后他很少出去吃饭,更何况明天是惜蝶生日。他怎么就出去了呢?”
母亲笑道:“男人有急事也不奇怪。”
到七点钟时,月楼终于等不及了。
她找到家里的司机,对他说道:“叔!咱们出去找聪山吧!”
为了防止自己一人看不仔细,她还带了两个伶俐的丫头。她和她们去了自己和聪山经常去的饭店,酒吧,舞厅,宾馆,咖啡店。碑林的,新城的,未央的她都一一去了。
夜里一点时,月楼终于放弃了。
她安慰自己道:“聪山或许已经回家了呢!”
三点半的时候他们回到了家。月楼一回到家,马上去卧室看聪山有没有回来。
聪山没有回来。
卧室里只有女仆搂着惜蝶睡觉。她没有吵醒女儿,只是坐在聪山每晚这个时候都会坐的桌子旁,看着桌上摇曳的冷烛和烟灰缸里的烟蒂,也不知看了多久,多久。
“你看,才十一点呢!你为什么这么早就要回来”?梦瓷指着手表,娇嗔道。
聪山将脸贴到了梦瓷的脸上,笑道:“困了呗!”
梦瓷娇嗔着咬了一口聪山的脸,娇嗔着道:“困!让你困!”
她本来还想咬第二口,可她的手臂已被聪山握住,嘴也被聪山堵住。
聪山一放开她,她便娇笑着跑上了楼梯。
她将身子探出栏杆,看着波光粼粼的咸阳湖上浮着的一轮满月,道:“好漂亮啊!”
“是啊”!聪山抱住她,和她一起欣赏着皎洁的月亮。
敲门声很轻,但梦瓷还是被吵醒了。
“这么早是谁呢”!梦瓷嘟囔着从聪山怀里恋恋不舍地钻了出来。
她看了眼手表,惊叫道:“呀!七点半了!下边是送奶工呀!”
送奶工有时七点半来,有时七点一十来,有时七点二十来。平常时候,梦瓷六点四十就会站在大门口,不急不躁地等待着送奶工。
她每天看到他时都会笑。倒不是因为他长得好笑,而是因为自己每天喝得都是他送的牛奶,而且自己天天都能见到他呢!
她穿着睡衣跑到窗口,拉开窗帘,打开窗户,用清脆的声音喊道:“对不起!我马上下来!”
送奶工笑着道:“好的!小姐!不要客气!”
因为害怕送奶工着急,梦瓷穿着睡衣,边用手梳头发边跑了下去。
她气喘吁吁地拉开大门,朝送奶工连连鞠躬致歉:“对不起!今天我真的有事。”
“没关系”!年轻的送奶工含笑道,“平常都是你等我,今天我等了你,正好平衡我心里的歉意。”
梦瓷面颊飞红,敛目道:“可不可以多卖我一些奶呢?”
“可以啊”!送奶工接过梦瓷手里的保温瓶,给她满满装了一瓶奶。
梦瓷拿着保温瓶,微一鞠躬,飞也似地跑回了别墅。
她给面包片上抹满奶油,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牛奶,赶紧把保温瓶盖住,缓缓吃了起来。她靠着米黄色栏杆,隔着玻璃门注视着面对自己熟睡的聪山。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吃掉一片面包,喝下半杯牛奶。
她轻轻拉开门,轻轻走了进去,又轻轻将门拉起。
她蹲在聪山面前,头放在手上,温柔地看着他的嘴唇,离得那么近,那么近。
聪山睁开眼睛,抚摸着梦瓷漆黑的长发,道:“你吃早餐了?”
梦瓷奇道:“你怎么知道?”
聪山微笑道:“你嘴角有牛奶和面包渣。”
梦瓷眉头微蹙,轻轻埋怨道:“有你也不该说出来呀!这让我多尴尬!”
她伸出舌头正想舔自己嘴角,聪山却轻轻咬住了它,吸进了自己嘴里。梦瓷感觉自己的舌头麻酥酥的,但绝不痛。
自然而然地,聪山搂住了梦瓷,把她压在身下,亲吻她的额角,手也从她的大腿向上摸。
慢慢地,慢慢地向上摸。
梦瓷的身体开始痉挛,嘴里也发出了销魂的呻吟。
梦瓷轻轻推着聪山的胸膛道:“起来吃早餐吧!”
聪山道:“我想再睡会儿。”
梦瓷道:“不吃早餐可不行哦!你坐起来,我给你端牛奶。”
聪山道:“我连坐也懒得坐。”
梦瓷道:“那?那怎么吃?”
聪山调皮地看着梦瓷,道:“你吃到嘴里,再送到我嘴里不就好了?”
梦瓷咬着嘴唇道:“这?这不行吧?”
聪山道:“有什么不行?连你的心都是我的,还有什么是不行的?”
“好”!梦瓷娇笑道,“喂就喂!”
阳光把窗帘照得发出耀眼的光,照得梦瓷的脊背和臀部也愈发白净细腻。
他们两个依然紧紧抱在一起,彼此也早已进入了对方身体。
这种状态就好像他们天长地久都不会分离。
梦瓷穿上米黄色的超短裙,白色短袖衬衣开始扫地,拖地,洗衣服,洗窗帘。聪山则侧卧在沙发上磕着瓜子看着电视。
她做完这些家务事后,坐在聪山旁边看电视。
到十一点左右,梦瓷便起身去做午饭。聪山也跟了过去。聪山切菜,梦瓷蒸米饭,炒菜,熬稀饭。做好饭,他们自然相对吃饭。吃完饭,他们自然一起洗碗碟。
他们是分开睡午觉的。
睡在一个房间,他们就想做爱。可从昨天到今天他们至少已做了五次。
辗转反侧,反侧辗转,月楼还是睡不着。
一直到五点左右,她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她是八点醒来的,醒后还是没有看见聪山。
“今天是惜蝶生日,他该不会忘记了吧?”
月楼发动别业里的所有人去找聪山,她自己则去了报社。
“是这样的”。她朝编辑说道,“你也知道我是谁。今天是我女儿的周岁生日。他昨天没有回来,今天还是没有回来,所以我想请你们登则消息,就说女儿今天生日,让他快点回来。”
编辑听着她的话,运笔如飞道:“好!我一写好就马上刊登。”
月楼道:“一定要马上!”
她看着编辑写好,油印好,发出去,才放了心。
月楼深深鞠了一躬,语气难免凄凉:“谢谢你。”
编辑笑着说道:“没事。”
月楼从不在人前流泪,更何况是陌生人。可她一低头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流在了地上。
她低着头说道:“抱歉,让你看笑话了。”
编辑轻笑道:“不要客气!靠你家的绯闻我们也赚了很多眼光。”
月楼道:“那我走了,还要去找他呢。”
编辑轻轻道:“你慢走。”
她打了辆出租车,让司机把自己载到了他们很久以前住过的公园边的红楼。她给他把楼买了下来。虽然没有整修,但是将室内打扫得很干净。
她咬牙道:“我要狠狠骂他一顿!今天是孩子生日,他无论如何也该一早回来的。”
没有人。
客厅没有人,卧室没有人,书房没有人,卫生间没有人,浴室没有人,阳台没有人。
每进一间屋子,她心里的悲哀就多一层。
其实她在门口的时候就哭了,刚忍住眼泪的她又哭了。
她穿着深红色的旗袍,蜷缩在黑色绣金花的宽大沙发上,看来就如同一朵早已死亡的孤独的玫瑰花。
梦瓷和聪山都是在下午四点的时候醒来的。他们自然很累很累。无论谁在两天内做五六次长时间的,畅快淋漓的爱,总是会感觉很累的。
梦瓷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走呢?”
聪山眨着眼道:“我明天把你带到我家吧?”
梦瓷眼里露出恐惧之色,道:“如果被月楼看见怎么办呢?她会不会把我打死啊!”
聪山黯然道:“我设计别墅的时候在别墅后面留下了一个很隐秘的小门。本来说如果和月楼从这个门回家的话有种偷偷进别人家的快感。可是我和她关系越来越僵,一次也没有从这个门进去过。明天我们就从那里进去吧!进去以后可以到一个很幽静的阁楼,也可以到我和她住的院子。”
梦瓷道:“那个阁楼安全吗?”
聪山道:“很安全。她都不知道那里有阁楼。”
梦瓷下定决心道:“那我明天就去你家!”
月楼不知道自己是几点醒来的。
其实是三点多,她已经睡了将近三个小时。
她只知道自己流泪了。
沙发是湿的,手背黏糊糊的。
她呆呆地坐在沙发里,也不知坐了多久。
女人的心总是柔软的,
可柔软的心为何总会千疮百孔?
“他到底在哪里呢?他根本没有地方可去啊!难道是为了躲我藏起来了吗?还是说出差了?和朋友去哪里逛了?去哪个我不知道的朋友家里了?”
“这些都不是重点,关键是他能不能在下午回来。就算他们找不到他,但只要他在街上走动,就会有看过报纸的人告诉他。他如果没有回来,在孩子的周岁生日上没有回来,就太过分太过分了!”
夕阳总是令人悲伤的,但春日的夕阳毕竟不是秋日的夕阳,没有那么重的悲愁寂寥。
此时的梦瓷和聪山下了车,行走在四月的春光里,夕阳的暖照里,面上也展露出幸福的微笑。
梦瓷眨眼道:“我要去城里,你真的不跟我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