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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惜蝶生日

聪山道:“不了,你早点儿回来,我就在这里等你。”

梦瓷叹了口气,道:“好的!那我早去早回!”

她说完,一扭腰朝大路跑去。

这里正是他和月楼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她是从北方乘马车过来的,在前边看见了我。她下车时站在哪里呢”?他努力回想着,找寻着自己曾经倚靠的那棵树。

他的记忆力很好,立刻就找到了那棵树。他蹲在那棵树下,微微抬头朝路上看:“她是在那里下的车。”

他走过去,站在了她一下车站的地方。

“她当时穿的是一件红色旗袍,那么艳丽那么优雅。她盈盈走来的步态就像睡莲被风吹得轻轻摇曳,笑容就像深谷里突然绽开的一朵幽兰。”

“她当时怎么会那么信任我”?聪山思忖道,“竟然会毫不犹豫地给我半袋金子让我去创业?她并不是个奢侈的女人,平常给人钱时也会仔细考量多少钱最合适。”

“她到底为什么会那么信任我?难道她当时就已经喜欢上了我?还是说我哪里吸引了她?”

他不能确定到底是什么原因促使她那样做。

她从来没有和他谈过这个话题。

他知道她是怕这样的话题会刺伤他的自尊心。

“错的究竟是谁呢?”

“当然是她!”

“我和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当然是因为她的性格!”

“我过几天下定决心的时候就和她离婚!”

他没有反思过自己,把一切都归罪于妻子的性格。

世上岂非有很多人都不懂得反省自身?只是在别人身上寻找问题?

“我和梦瓷认识两年了,但从没有发生过任何争执,和她却总是在争吵,冷战!”

七点五十分,梦瓷来到了蔷薇饭店。

她早就想好该怎么应付这个可厌的男人了。

男人是准时来的。他知道梦瓷一定会来。

男人笑嘻嘻道:“你是不是早都等不及了?”

“是啊”!梦瓷娇笑道,“你赶快请我吃饭。”

男人用一双色眯眯的眼睛盯着梦瓷丰满的胸膛,道:“吃完饭呢?”

梦瓷眨着眼道:“吃完饭你想做什么咱们就去做什么。”

男人拍掌道:“好!好!好!”

男人准备牵梦瓷的手。梦瓷把手背到身后,笑道:“一会儿再牵不行吗?”

男人笑道:“行!你说怎么就怎么!”

未央区的‘蔷薇饭店’号称西安第二大饭店。第一自然是钟楼的‘枫丹白露’。

梦瓷虽然和聪山去过好几次‘枫丹白露’,但还是被这里的雅致吸引。

这里是传统的中式装饰,并不像‘枫丹白露’的金杯银盏,胭脂俗粉。

还没进门,便可闻到淡淡的檀香。原来地板,桌子,凳子,阶梯,扶手都是檀香木的。地板上刻着朵朵蔷薇,蔷薇的刻痕里涂着某种暗红的植物染料。檀香里隐隐还有这种植物的香气。

整块昌化鸡血雕成的柜台摆在门的正对面。每个经过的人都会朝里边看,每个进门吃饭的巨商豪富都会连连咂舌,连连称赞。碗,筷子,碟子自然也是上好的玉器。茶壶,茶杯自然也是上好的紫砂。

如果你抬头看,还会看见几个灯笼。灯笼当然不是布的,而是白玉片拼接成的,里边放着硕大的夜明珠。西安的天这时还不是很黑,夜明珠看起来也不是很亮,但是它的色泽和质地连瞎子都能看出是绝世之物。

这些绝不是奢华,而是雅致。奢华的意思是金杯银盏,金筷银盘,金镯银环。

金银无论怎么用,都让人觉得俗气。

男人以为梦瓷一定会惊讶,一定会特别崇拜自己。然而梦瓷并没有惊讶,因为她和聪山去过更雅致的地方。

男人指着楼梯与墙壁夹角处的桌子,耷拉着头说道:“我们坐哪里吧?”

“好的”。梦瓷施施然走了过去。

菜单很厚,每道菜的价格都在五百以上,就连蒜薹炒肉都要五百。

梦瓷眨着眼说:“我们点最便宜的吧?”

她知道男人请女人吃饭时女人越说点便宜的男人就越要她点最贵的。

所以说男人是最贱的动物。

果不其然,男人把菜单翻到了最后,慷慨地说道:“我只允许你点这页之后的菜!”

梦瓷笑道:“是吗?”

男人道:“是!你尽情点!”

梦瓷点了四十道菜,三十二碗汤,六十四瓶西凤酒,一百二十八个馒头。菜,汤,西凤酒,馒头摆了满满四桌。

她让店小二叫了三十二个人,将他们安排到了座位上。

梦瓷轻笑道:“我点得多吗?”

男人擦着额上的汗,脸红得像是猴子身上的某一部分,连声道:“不多不多!”

“是吗”?梦瓷环视了一下饭店,笑着道,“还有好几张空桌,我再点些吧?”

男人尴尬地笑道:“还是别点了吧,我身上带的钱不够。”

梦瓷掩嘴笑道:“好,那我就不点了。”

另四张桌子上各有十道菜,她自己的桌子上却不过四道。

她问男人道:“你家在哪里呢?”

男人道:“就在大明宫附近。”

梦瓷蹙眉道:“具体点呀!比如哪条街,门牌号是多少。”

男人谨然道:“你问这么详细做什么?”

梦瓷眨着眼笑道:“你觉得一个美女问你的住址能干什么?”

男人眼睛放光道:“你要来我家吗?”

梦瓷笑道:“当然!你该不是怕老婆吧!”

“不怕不怕”!男人的底气有些不足,道,“我家在六角亭路33号。你周六周天来,好吗?”

梦瓷微微颔首,面上不经意间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道:“好!”

外边下起了小雨。男人给梦瓷撑着伞,打开了车门,笑道:“我们去明光宾馆吧!那里环境很好!”

梦瓷故作惊讶地说道:“去宾馆?我为什么要和你去宾馆?”

男人道:“你不是说你要做我的情人?还要来我家吗?”

梦瓷抵赖道:“我说过吗?”

男人生气道:“你不陪我睡我就告诉聪山老婆她老公有外遇!”

梦瓷听到‘外遇’这两个字,眼泪忽得就流了出来。

她狠狠咬着嘴唇,恨恨道:“你敢告诉月楼,我就去你家告诉你老婆!告诉你妈你是个色狼,每看到一个美女就想和她上床!”

梦瓷回来时,聪山依旧呆呆地坐在那棵树下。她撑着刚买的雨伞迅速跑过去,为他挡住了从夜空中不断飘下的蒙蒙细雨。

梦瓷关心地问道:“你怎么了?”

聪山垂下头,轻轻道:“我没事。”

梦瓷再次问道:“真的没事吗?”

她抚摸着聪山湿漉漉的头发,让他的头贴到自己胸口。

“没事”。聪山道,“那边有座寺庙,我们过去看看吧!”

“好的”。梦瓷笑着扶起了聪山,“经常去寺庙祈福的人太贪得无厌,菩萨一定不会满足他们的愿望。像我们这样从没祈祷过的人偶尔祈祷一次,菩萨一定会满足我们的愿望的。”

“你想祈祷什么呢”?聪山为了舒缓内心的哀伤,这样问道。

梦瓷咬着嘴唇,不高兴地说道:“你明知故问。我当然是祈祷你能对我更好。”

聪山知道她会这样说。他在心里默默起誓:

“我和月楼离婚了一定一辈子对她好!”

从这里到观音庙,他开车用了十分钟。

“月楼当时是坐马车来的,而且是游山玩水,应该要用四五十分钟吧?”

寺庙很荒旧,周围杂草丛生。但只是荒旧,却没有裂痕,没有任何危险。

庙门敞开一线,里面透出明亮的烛光,贡香的香气也穿过雨雾,四散开来。

蒲团很新,观音却很旧。观音手持的净瓶里的植物也早已干枯。她身旁的陪侍和前方的两排神女也和她一样,皮肤,衣服都已层层剥落。

聪山忖道:“她从不信神,可为什么对这座庙情有独钟呢?她如果这么喜欢这座庙,为什么不好好整修一番呢?她从前难道经常和父亲一起来,为了缅怀父亲所以没有整修庙吗?还是说她少女时经常和恋人来这里玩?”

他胡思乱想着,明知自己的思绪漫无边际,谬无逻辑,但还是沉溺在里边。

梦瓷看到他神情寂寞,凄苦,隐隐猜出这里和月楼有关系。

她内心不停地埋怨他,但还是微笑着,用极轻柔极轻柔的语调说道:“我们还是跪下磕头吧,一会儿雨下大了就不好走了。”

聪山回过神来,满怀歉疚道:“好的。”

梦瓷跪下来,双手合什闭起眼帘。

“我希望他和月楼能和好,以后永远永远不要有矛盾。希望惜蝶能健康快乐的成长,以后能嫁一个好老公。我也希望他能经常来找我,即使和妻子和好后也能经常来找我。”

“我毕竟只是个一无所有的可怜女人。”

她清澈的泪水自眼角流了下来。睁开眼时,那泪线顺即变成了细瀑。她扭过头,聪山竟也在流泪。

祈祷本是件幸福的事,因为你还有记挂的人。可你记挂的人为何偏偏伤你最深呢?

聪山缓缓跪下。他没有磕头,也没有祈祷,只是痴痴地注视着观音的眼睛。

它的眼睛里毫无感情。

泥偶怎么会有感情?没有感情的泥偶怎么能帮助世人。

“请您告诉我到底该怎么做?如果和梦瓷结婚,那梦瓷和我都会幸福,惜蝶也能够按我的教育方式成长。”

“她呢?她自然会非常悲伤。可是过几年就会消除了吧?之后她如果找到了适合的男人,应该会过得更幸福吧?但她如果不幸福呢?如果找到的男人对她不好呢?那样的话我能心安吗?”

这样的问题他已想过成百上千次,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恰到好处的解决方法。

而且他也不确定自己到底离不离得开月楼。因为月楼给他的是一种母性的伟大的理解,宽容,宽慰。这种感觉正是一个孤儿,一个男人一辈子所需要的。而梦瓷给予他的仅仅是一种凌驾的快感。

可惜蝶呢?她到底需要什么?

梦瓷把沾着自己眼泪的手绢递给聪山,垂下头道:“你饿了吗?”

聪山道:“没有啊?”

梦瓷道:“我饿了,咱们去吃点东西吧?”

聪山道:“去哪里吃呢?”

梦瓷的语气里含着淡淡的幽怨,道:“我知道你从前住的那所别墅附近有家小酒馆很不错,咱们就去那里吃饭吧?”

聪山道:“好啊!我也很久没去那里了,咱们今晚就在别墅过夜。”

自前年冬天月楼在这家小酒馆外摔倒之后,梦瓷就再也没有来过这里。她一看到这个小酒馆,就想到自月楼怀孕后,聪山极少来自己家;想到月楼说他是她的丈夫,他对自己有些误解;想到聪山在月楼面前给自己那一巴掌。

好疼的一巴掌。

身体很疼,心也很疼。所以她哭了,哭得好厉害好厉害。

她是哭着从病房冲出去的。

那时她发誓再也不想他,可是她又怎么能控制得住?

女人的心总是柔软的。

可柔软的心为何总会千疮百孔?

梦瓷道:“我点一小份牛肉,两个饼子,一碟小菜。”

聪山道:“哦,我去柜台要东西,你先坐下吧。”

她坐在了月楼当时坐的地方。

聪山过来时,她不停地用手绢擦眼泪。

聪山道:“你怎么哭了?”

“饿哭了呗”!梦瓷强笑道,“你不知道女人动不动就会哭吗!”

聪山微笑道:“你哭的样子很好看,不过还是不要哭,我看见会难受的。”

梦瓷凝注着聪山,哭泣着说道:“是吗?”

“你如果难受的话就不能不顾一切地娶我吗?”

这句话她当然没有说出口。

吃下一个饼子,梦瓷忽然道:“咱们喝点酒吧?我要西凤酒。”

聪山讶然道:“你还会喝酒?”

梦瓷眨着眼睛道:“不会啊!不过喝喝也没事吧?就算醉了不是还有你吗?”

聪山温和地问道:“那我们点多少呢?”

梦瓷道:“两瓶吧?你一瓶我一瓶。”

聪山道:“好。”

酒拿上来后,聪山给梦瓷浅浅斟了一盅。她刚喝一口,就不停地咳嗽,不停地用手绢扇嘴。她感觉喝下的并不是酒,而是滚烫的岩浆。她的脸也被烧得通红。

“别喝了吧”!聪山伸出手,想去夺她的酒杯。

梦瓷固执地说道:“不,我今天就想喝!”

她其实是想看自己喝醉之后能不能向他吐露心中最深处最深处的事情。

聪山从来没有看见过她这样。

不过喝了五杯,梦瓷就醉了,眼神如同冷风中的残菊般美得凄婉。

她大哭着说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不知道”。聪山想抱住她,但她挣脱了自己。

“你什么都不知道”。梦瓷咬着银牙道,“这是月楼前年冬天摔倒的地方。她当时说你是她的丈夫,说你对我有误解。你还记得你当时在游乐场说了什么吗?你看见我和那个男人在一起,就说他是我的男人,说我是一个朝三暮四的贱女人。你之后还来我家打了我。”

“我当时真的没有推她,只是生气地跑了出去。是她自己摔倒的,是我把她扶去医院的。你却当着她的面打了我。”

梦瓷哭着道:“你当着她的面打了我。”

聪山道:“我记得。”

他抱住了她。

她在挣脱,使尽浑身力气挣脱。

但他还是抱住了她,紧紧抱住了她。

梦瓷流泪道:“我是个可怜的女人,是吗?”

“是”。聪山坦率地说道,“一切都是我的错。”

梦瓷依偎在聪山怀里,咬着他的衣襟,泪眼婆娑着道:“你没有错。是我傻,谁让我爱你呢?”

月楼五点钟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有宾客陆陆续续得从各方赶来。她本来应该留在门口迎接宾客的,但她径直回了房里。

月楼紧皱眉头,缓缓推开了门。她一眼扫过,依旧不见聪山的身影。

那一瞬间,她感觉空气仿佛凝结成冰,而她自己就像一个被冰冻的死人,没有感情没有知觉。她双眼失神,再也无法迈出一步。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走回了卧房。惜蝶和那个女仆在卧房里。

母亲知道自己一回来就会来这里看聪山有没有回来,所以有意把孩子留在了这里。

女仆坐在床头摇着婴儿床。惜蝶已经睡着,女仆不停地打着瞌睡,也已昏昏沉沉。

月楼坐在女仆身旁,在她肩头轻轻一拍。女仆缓缓抬起头,看到月楼,关心地问道:“他回来了吗?”

“没有”。月楼眉头微皱,勉力说道。

“那怎么办”?女仆轻咬嘴唇道,“那些人如果在宴席上看不到老爷,一定会胡乱猜测的。”

月楼流泪道:“他们爱猜就让他们去猜吧。”

她又道:“这两天你照顾惜蝶辛苦了,快回去睡觉吧。我把惜蝶交给其他人照顾。”

“好”。女仆将月楼的手放到自己掌心,温柔地说道,“小姐有没有考虑过离婚呢?”

月楼坚决地说道:“我和他是不可能离婚的。”

女仆道:“为什么?”

月楼道:“惜蝶这么小。如果我们离婚了,她连一个完整的家庭也没有,不是太可怜了吗?另一方面我们认识几年了,结婚也有两年了。我相信我们现在谁也离不开谁。如果离婚的话一定会给彼此留下终身的遗憾。”

女仆道:“那小姐你现在过得快乐吗?”

“不快乐”。月楼诚然道,“但我相信我们如果离婚的话彼此会更不快乐。”

女仆道:“你如果不离婚的话或许会一辈子不快乐?你情愿这样吗?”

“我不知道”。月楼道,“也许等惜蝶足够大了,等他不再懦弱,悲伤的时候我会考虑和他离婚吧?”

女仆道:“他如果一辈子悲伤,懦弱呢?”

月楼道:“那样的话我绝对不会离婚的。其他女人也许比我会照顾他,比我温柔,但我相信我比她们更能令他感到踏实,更懂得如何疏解他内心的积郁。”

女仆看着月楼红肿的眼睛,眼圈也已红了:“你为什么就不会替自己考虑考虑呢?”

“因为我爱他”。月楼淡淡地说道,“所以不想看到他悲伤,难过。”

女仆眼神暗淡地说道:“那如果他要和你离婚呢?”

月楼轻轻叹了口气,道:“唉!我会尽力挽留他。如果挽留不住,我就会同意离婚的。但我绝对不会再结婚。倘若他有一天后悔了,我会再次接受他,像一直以来那样照顾他,保护他。”

女人的心总是柔软的。

可柔软的心为何总会千疮百孔!

月楼抱着惜蝶走入了母亲房内。

惜蝶这时已经会走路了,只是还走不太稳。

她给母亲房里也铺了舒适的地毯,桌子,凳子,门槛等的棱角也用棉花包了起来。

林夫人知道女儿会来,早已坐在桌旁等待着她。

女儿抱着惜蝶走了进来。她面颊消瘦,眼睛微陷,鞋,旗袍上沾了些许尘土。

她本是个极爱干净的人。

月楼朝母亲微微一笑,将惜蝶放在地毯上,拿了几样皮质,布质玩具放在她身旁。

她心里还抱着一线希望,问母亲道:“他是不是来您这儿了?”

母亲抱怨道:“没有。”

月楼道:“我没有找到他。他们似乎也没有找到。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他能够看到报纸了。他只要能在筵席开始前赶回来,我就不恨他。”

林夫人知道这种希望很渺茫,但又不忍心拆穿女儿的心事:“谁在迎宾呢?”

“是青萍和苏秀”。月楼语声凄凉,道,“惜蝶托付给您,我现在也该去了。”

母亲叮咛道:“他们如果问聪山在哪里你就说他出差了,不要什么也不说,也不要照实说,好吗?”

月楼道:“我不想骗人。他们问的话我就说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首富家里无论办什么事,总是有非常多的人过来凑热闹。

小和尚是一个人来的。他没有穿和尚服,头上长出了短短的青发。

他跑过来微笑道:“三个月不见,姐姐又漂亮了许多呢!”

月楼道:“是吗?”

小和尚道:“当然是,我可从不骗人的!”

月楼道:“嗯。”

小和尚发觉姐姐今天似乎不高兴。平常她的话总是很多,笑容也很多。她说话是在应付自己,面上偶尔露出的一抹笑容也像是雕上去的。

他忽然想起了姐姐冬天时哭着说的话:“因为聪山越来越讨厌我了。”

他并没有问姐夫在哪里。

他本该在这里迎接宾客的。

既然不在,很显然说明他们的关系并不好,问出来也只是徒增姐姐的伤感而已。

“那我进去了,姐姐也快点进来哦”!他拉起月楼的手,缓缓俯下身,西欧骑士般优雅地在月楼手背上亲了一口。

看着小和尚的模样,月楼终于笑了。

虽只是转瞬即逝的一抹笑容,却那么凄艳,那么动人。

不一会儿,那位卖花的老奶奶也来了。

老奶奶当然已经不卖花了。

月楼给她开了一个小饭店,她现在只负责收钱。

老人一眼就看出了月楼心底的悲哀,道:“聪山呢?”

月楼道:“他昨天一早就出去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老人道:“他现在还没有回来?”

这句话她本不该问的。

月楼道:“没有。”

老人道:“你们是因为孩子的原因把关系搞得这么僵的吗?”

月楼道:“是的。”

老人道:“也难怪。你的性格很坚决。他虽然懦弱,可是也是一个决定了事情后‘不到黄河心不死’的那种人。”

月楼道:“您说得对,我想问您这种事情该怎么解决呢?”

老人道:“能有什么办法?”

灯商张自然也来了。他开的自然是极好的车,挽着的自然也是极漂亮的女人。

“如果男人在外应酬的时候只挽自己老婆的话会被人瞧不起的。因为老婆不一定漂亮,不一定有魅力。”

他的老婆很丑。

富人老婆的长相总是极端的,要不极端的丑要不极端的美。

看到只有月楼站在门口,他的面上忽然露出了恶毒的笑容。

灯商张故作惊讶地问道:“诶?你老公哪里去了?”

月楼别过脸,淡淡道:“他昨天早上出去,现在还没有回来。”

“咝?一个父亲若在女儿生日的时候没有回来就太说不过去了”。灯商张用一双嘲讽的眼睛看着月楼,顿了顿,又道,“关键是他去了哪里呢?”

他阴恻恻地说道:“说不定正和哪个女孩在樱花树下赤裸着散步呢!”

月楼没有说话。

她又能说什么呢?

没有?

有?

“乞丐就是乞丐,你如果给他一块面包他会感谢你,如果把自己给他,再给他一麻袋黄金他就会抛弃你,去喝酒,去赌,去嫖,去做所有男人都想做但没钱做的事情。”

“你他妈的说什么呢?”

灯商张正说得兴高采烈,这瓢冷水就朝他兜头泼下。

他怒目转身,便看见了柳眉倒竖的云雁。

云雁的丈夫是西安市工商管理局的局长。

灯商张提起的手放下了,愤怒的眼神也缓和了,说道:“你们聊,我就不打扰了。”

云雁冷冷道:“你不向她道歉吗?”

灯商张站在月楼面前,躬身道:“对不起。”

月楼别过头,连他瞧也未瞧。

她觉得瞧这种人是侮辱自己的眼睛。

他挽着的女人在看到云雁时就已立在一旁,讪笑着注视他。

他抬起手,狠狠扇了这个美丽的婊子一巴掌,愤愤然朝大门走去。

月楼冷冷道:“谁允许你进去了?”

灯商张看着月楼的眼睛,笑道:“我是来庆生的,你难道能拒绝吗?”

“能”。月楼淡淡道,“这是我家,我不想让谁进去谁就一定进不去。”

灯商张拆开了贺礼。贺礼是一匹精美的玉马。

他微笑道:“这匹马还不错吧?”

月楼连这匹价值千金的玉马瞧也没瞧。

云雁怒道:“你赶快滚!”

灯商张朝月楼和云雁各鞠了个躬,转身走了。

云雁为了防止再有人问来问去,便陪着月楼迎接宾客。

只要有人提起聪山,她就会皱眉示意。他若是不懂自己的意思,她便会切断他的话。若有人用嘲笑的眼神看月楼,她就会骂他,让他滚回去。

客人渐少时,云雁牵起月楼的手,微笑道:“咱们进去吧?我好想早点看到惜蝶呢!”

月楼陪她走了一会儿,道:“惜蝶在我娘那里,你自己过去吧。”

云雁关心道:“你呢?”

月楼垂下头,眉头微微皱起,然后又抬起头,道:“你先过去,我要回房拿个东西。”

云雁瞧着月楼憔悴的模样,关心地说道:“我和你一起去吧?”

月楼轻叹道:“不用了。”

和云雁分手后,月楼去了湖心的小楼,她和他经常做爱的神秘所在……

好多回忆,好多眼泪。

“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她关上门,躺在小楼里的虎皮小床上,在一片漆黑中这样思忖。

又是宴会。

月楼记得上次宴会是在十一个月以前,惜蝶满月的时候。

她环顾四周。

当时的人和今天一样多,气氛也和今天一样热烈。

可她的身旁毕竟少了一个人。

她的丈夫,她孩子的父亲。

气氛无论如何热烈,客人的笑声无论如何明朗,她又怎能高兴得起来?

那天宴席开始时他和自己一起给客人鞠躬,给客人斟酒;他给自己夹菜,劝自己多吃点;和他讨厌的,自己要好的朋友梦瓷聊天。

还有阶前雪白的月光,飞舞的萤火虫,他舌尖游走在自己胸膛的酥软愉悦的感觉,畅快淋漓的性*。

多幸福的一天!

第一波菜上来后,林夫人想提醒女儿给客人道谢。她还没说出口,月楼已经站了起来。

她躬身道:“谢谢各位来我家给我女儿过生日!”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聪山呢?”

“是啊!怎么没有看到他?”

“真奇怪,他女儿的周岁生日他怎么能不在呢?”

……

每一句话都像一支箭,笔直地射入了月楼的心,射得她鲜血淋漓。

月楼没有哭。

她是个坚强的女人,她已流了太多泪。

一个流了很多泪的坚强的女人,她的眼泪自然会少许多,但这绝不代表她已麻木,已感觉不到痛苦。

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当一个人真正痛苦的时候,外人反而看不到他痛苦。

这只因为他的痛苦已深入骨髓,而不在脸上。

林夫人起身道:“聪山前天晚上坐夜行火车去东北出差了。”

她说着拉女儿坐下,给她舀了碗热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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