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关着,窗帘也紧闭,室内一片昏暗,一阵“嗡嗡嗡嗡”的手机振动声把我吵醒了。
是疗养院医生打来的电话,问我是否按原计划,元旦过后让他们接我爸入住疗养院。
下周六其实就是元旦了,我回复说是,计划不变,然后挂掉了电话。
手机恢复到锁屏界面,我看着屏幕里的陆老师发了一会呆——那是那天他倚着车窗看夕阳的侧影。
所有的聊天记录和照片我都留着,联系方式也都没有拉黑。但是我知道,从今天开始,这个人不再属于我了。
我让他变成了离我最遥远的星星。
一夜无梦,现在已经快到中午12点,昨晚的酒果然很见效。
我很快收拾好自己,开车直奔医院。
医院的消毒水味道依旧让我心理不适,那个憨厚的护工大概是去吃饭了,病房里只有我爸一个人静静地躺在病床上。
我坐在床边,就着咖啡吃面包,看着他平静的睡脸出神。
潦草地吃完了面包,我从书包里掏出一本书,开始念给我爸听。
是我和我爸都喜欢的童话《小王子》,说也奇怪,我跟我爸几乎没有共同的兴趣,喜欢的童话居然一样,刚知道的时候我们彼此都很惊讶。然而《小王子》本来就更适合大人看,后来仔细想想,父女俩都喜欢这本书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我孤独地生活着,没有一个人真正谈得来。直到有一次,六年前吧,飞机出了故障,在撒哈拉大沙漠。发动机里有什么东西弄碎了。身边没有机械师,也没有乘客,我只好自己来干这棘手的修理活儿。这对我是生死大事。我带的水,只够喝八天。第一天晚上,我就睡在大沙漠里,千里之内,荒无人烟。我孤零零的,比大海中央漂在船板上的海难者还要孤零零。因此,黎明时,当一个奇怪的小小的声音唤醒我时,你们可以想象,我是多么吃惊!这个声音说:?“请……给我画一只绵羊吧!”……】
我一口气念完了前三章,期间护工回来了,我让他出去转一转,两小时后再回来,这里有我守着。他高兴地答应了。
等我念完,打算去医院里的自动贩卖机买水喝,关了门出来,一转身就看到了倚在墙边的于潇。
他盯着我,眼神有点吓人。
我无所谓,当他不存在,自顾自往印象中自动贩卖机的所在地走。
他没拦我,在我身后亦步亦趋,“苏雪说你把房子卖给她了。为什么?你现在并不缺钱。”
我没有回答他,依然往前走。
“你要去哪儿?”
我不理他。
他拿我没有办法。大概是从小迁就我迁就成习惯了,我不愿意搭理他的时候,他只能无奈地跟着我,等我愿意理他。
就像现在,没有得到回应,他就一直跟着我,直到我找到自动贩卖机。
他看着我买了一瓶水和一罐咖啡,看着我拧开矿泉水瓶盖咕噜咕噜一口气喝掉半瓶水。
“你这几天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也没有好好休息?”
“关你什么事?”我转身往病房走。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他忽然生了气,喊道:“你把自己折磨成这副憔悴的模样,是要谁心疼?你的那位陆老师呢?”
“我怎么样,都跟你无关。你有空在这里跟我吼,不如回去好好当你的总经理。”
他被我这两句话堵得哑口无言。
回到病房,我在我爸床边默默守着。
于潇不知道我要待多久,他在门边站了一会儿,和上次一样,被一个电话叫走了。
等那个护工回来了,我就拿着包下楼,开车,回学校。
图书馆依然安静,我坐在在自己习惯坐的位置,手机调成静音放进包里,摊开书和笔记本,强迫自己静下心来看书做笔记。
周围的人来了又去,除了去洗手间,我在自己的位置上待了很久。
夜幕降临,馆里亮起了明亮的灯。我一转头,看着窗户上自己模糊的倒影,一时有些恍惚。
肚子咕咕在叫,是我的胃在发出抗议。
我好几天没有正常吃饭了。
中午起来刷牙洗脸的时候,镜子里的女孩肿着一双眼,脸色苍白,头发凌乱,孤魂野鬼一样。所以我知道于潇为什么那样生气。
然而现在的我们,都回不去了。
晚上十点,图书馆闭馆了,我收好东西背着书包离开。
胃里有些隐隐作疼,我不想把自己折腾出病来,于是到学校门口美食街,就近找了一家小饭馆。
热腾腾的砂锅粥和几道清淡的小菜端了上来,我拿起勺子,一勺一勺吹凉了粥往嘴里送。
“林一一?”惊喜的男声响起,“真的是你!”
我抬头去看,是一个瘦瘦的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