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书城网

字:
关灯护眼
我的书城网 > 朱颜杀 > 第三十七章 祸心初浮

第三十七章 祸心初浮

深夜。坤宁宫东暖阁中唯一亮着的紫檀宫灯释放着虚弱的昏黄光芒,若非琉璃灯罩护着,大致一丝清风便可将它拂灭。

寝宫内间,凤榻上明黄床帐低垂,有微风拂过,带着暗夜的凉意,使得它微微飘晃着。

榻上的朱颜紧闭着双目,面色惨白如死尸,豆大的汗珠布满他的脸面,不断冒出,直至汇成水流,不断滑落锈枕。须臾后,他浑身颤抖,身体里似乎蕴藏着极大的痛苦,几近痉挛。终于,他猛地睁大了双眼,豁然坐起,如惊弓之鸟,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的眼神透着迷茫、疼痛和惊惧。

他的手颤巍巍掐上自己淤青的手腕——熟悉的痛觉,但是眼前的一切依然不曾改变。他抚上冰冷的唇瓣,全身的剧烈疼痛使得他不断冒着冷汗,虚弱得发着抖,几近晕厥。身下的阴冷如毒蛇般丝丝朝他身上吐信,他再也不愿在床上多待片刻,即刻摸索着下榻,脚下一软,狠狠跌落脚踏上,他挣扎着起身,逃也似地跑到外间。

廊下守夜的安德三正缩在角落打着瞌睡,被猛然开门的声音惊醒,一见朱颜身上仅穿着极其单薄的明黄寝衣跑出,脚步踉跄,神色恍惚痛楚,顿时吓得打了个激灵,慌忙近前搀扶。

“主子可是又梦靥了?”一面说着一面将朱颜往屋内扶,“夜凉风大,您这出了一身汗,可断断不能受着风。”

朱颜只觉恍恍惚惚如在梦游,任由安德三搀着,哆嗦着念着:“对,噩梦,一定是噩梦……”突然一把抓住安德三,昏黄宫灯一晃一晃的,有橘黄灯光斜斜打落他的脸孔,由于脸色过度惨白而显得狰狞扭曲,“为什么我不断地做这些噩梦?为什么就是醒不过来?为什么!”

过度用力,朱颜的长甲透过安德三的衣裳,掐入了他手臂上的皮肉中,他忍着痛,没在脸上显出半分异色,只是望着朱颜的眼中隐隐有疼惜的泪光,“主子,奴才扶您回去再睡一觉,睡踏实了,明儿个一早醒来便都好了。”

朱颜怔怔站着,望着眼前洞开的宫门口,里面幽深昏暗,似乎看不到尽头,仿佛再往前走一步,越过玄关,踏进门槛,便是修罗地狱的所在。他倒退两步,眼中露出前所未有的惊恐,突然抱头蹲在地上,哑声嘶吼:“……恶鬼……噩梦……不是真的……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安德三潸然泪下,有一瞬的不知所措,回过神后,即刻一声命下:“来人,把所有宫灯点上!一个也不许落下!”

三更天,偌大的坤宁宫中,一层一层的橘黄灯光亮起,一时之间,阖宫犹如晚霞辐照,惊起了飞檐斗拱之间的鸦群。

阳光正好,暖暖照在延禧宫所有红墙绿瓦,独独钻不进那些阴暗的死角,却也没人会去在意这些。晴天也好,阴雨也罢,深宫里的日子依旧不变,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犹如古井死水,每一日似乎都不同,也似乎都没什么不同。

平贵人甫踏进延禧宫门楣,一张明媚笑脸顿时阴云遍布,阖宫奴才无不屏声静气低垂着头跟随其后,大气不敢出。

三寸高的马蹄底“咯咯”踩在青石板上,声声脆响,仿佛用尽了全身的气力,要把地面跺穿个洞来,“小于子。”

阴阳怪气的声音一出,延禧宫首领内监小于子冷不丁一哆嗦,谄笑着即刻近前,“奴才在。”

平贵人冷冷瞟了小于子一眼,“你亲自去备上一盅热茶,要滚烫滚烫的。”

小于子脸上堆砌的笑纹顷刻凝结,“是,奴才这就去。”遂匆匆躬身下去准备去了。

平贵人一路紧紧抓着未艾的手,力道之大已令未艾咬破唇瓣,脸色愈来愈难看,一进寝宫,平贵人狠狠甩开未艾的手,“所有人都给本宫滚出去!”

所有人唯唯诺诺退下后,小于子战战兢兢端了茶盅进来,举高过顶,“贵人,您要的茶,乃是皇后娘娘赏赐的金镶玉,上好的茶叶。”

端坐高位上的平贵人眉眼都不带抬一下,眼睛里透出的寒意令小于子直起鸡皮疙瘩,茶盖发出哆嗦的声音。

平贵人原本于人前极为清澈动人的一双水眸此刻盈满怨毒与怒气,缓缓从小于子手中接过茶盅掀开了茶盖,一股热气即刻熏上了她阴晴不定的俏脸,“当真是烫得很,”美眸轻转,“如此好茶,不如便赏了你吧。”话音刚落,滚烫的茶盅突然离了她的手,直直砸向了小于子光亮的额头。

惨叫伴随着瓷片碎落在地的悦耳之声,嫩绿的茶叶和着滚烫的热水,尚自冒着白色的热气凌乱满地,茶香满溢。

鲜血如注,小于子双手紧捂着额头,殷红的血止不住地从他指尖的缝隙汹涌而出,狰狞可怖,饶是如此仍磕头不止,“贵人!贵人……饶命啊贵人!奴才自知办事不力,可是、可是……奴才也实在是万万想不到圆月竟会违背贵人之命啊!”

平贵人捻过腰际的丝帕拭了拭被茶水热气熏湿的嘴角,“你还真是会办事儿!枉本贵人如此信任你!真是没用的狗奴才,本贵人何曾让你这么做了?不是让你想办法除掉她吗?怎么反倒是留了个祸根!你有本事儿把她伤成那样就没本事儿送她上路?现下好了,一旦她留在了皇后身边儿,往后有的是担惊受怕的日子!”

小于子额头紧抵地面,带着哭腔断断续续道:“贵人息怒,是奴才无用啊!奴才原本是想让那小蹄子在皇上的面前露出那些伤借此陷害昭嫔,贵人您想啊,倘若暗中把圆月杀了,即使是伪造昭嫔苛待她的物证,那毕竟是在咸福宫里,凭昭嫔的手段权势,她怎么可能让那所谓的物证现之人前?她只需随意编排一个死因,圆月便会平白送命,有凭有据的总好过死无对证,可谁能想到那小蹄子竟没按照奴才的吩咐去做,愣是没把脏水往昭嫔身上泼,这……奴才是怎样也想不到,她往日里待贵人您是何等忠心,哪曾想到在这节骨眼儿上……”

一番话下来平贵人的脸色才趋向好看,嫌恶地瞄了瞄小于子额头上的伤,把手中的丝帕往地上一扔,凉凉道:“把血擦擦。”

小于子忙不迭跪行上前双手捡起丝帕,嘴里不停谢着恩,丝帕却是不敢往伤口上碰。

“蠢货!”平贵人眼中的戾气渐渐沉淀,“圆月跟随本贵人多年,本贵人又岂会不了解她?她可是比你聪明多了,你如此虐伤她,叫她还怎么对本贵人忠心?你这么做岂不是明摆着告诉她本贵人只是把她当做一枚棋子?哼,她不傻,自然懂得如何才能保住自己一条贱命。”

小于子颤声道:“奴才愚昧无知!奴才该死!贵人,眼下圆月留在皇后身边儿实在是个祸害,倘若她没能守住秘密……”

平贵人杏眼一眯,眼缝之中透出的寒意令人不寒而栗,一抹阴冷似暗夜蔷薇花开的笑靥浮上唇边:“宴席上她不是什么也没说吗?呵,本贵人谅她也没那个胆子说!何况就算是当真管不住那张贱嘴,你以为皇后会相信么?皇后娘娘……”笑意加深,却是陡增几许凉意,“她可是本贵人的亲姐姐,姐姐她最是疼我信我,又怎会轻信一个卑贱宫女的话?”

“可是……即便圆月什么也不说,皇后娘娘也必定不会就此草草了结,此事儿也得给皇上一个说法,奴才怕……”

“你怕什么?”平贵人嗤笑道,“该怕的是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昭嫔娘娘,圆月是在咸福宫里出的事儿,昭嫔能脱去嫌疑么?圆月什么都不招才是最好的呢,如此一来只会让皇后相信她是怕极了昭嫔才不敢吱一声儿,哼,此事儿咱们还不用急,需要费心的是昭嫔,咱们静观其变就是。至于圆月的贱命嘛……她知道的太多了,既然不再为我所用,留着的的确确是个祸害,等这件事儿平息之后过段时间你再寻个机会了结了她吧!”眸色突有恶寒迸射而出,“务必干净利落,若是你再办砸了,包括你在内,你一家子儿的命可都得断送了。”

小于子的头压得更低了,大量的血随着这一动作更是止不住地流出,顺着脸颊而下,濡湿了藏青色的首领太监褂服,“嗻,奴才遵命,奴才一定办好贵人吩咐的每一件事儿,若再触下霉头当罪该万死!贵人说了这许久的话想必是渴了,奴才重为您沏上一盏来。”

平贵人保养得宜的白皙玉手随意一挥,随即又捂上自己的口鼻,极其嫌恶道:“行了,满屋子都是血腥味儿,闻着令人作呕,你赶紧下去处理一下伤口吧!若是伤到要紧处了便去太医院请太医瞧瞧,看样子怕是得上点儿烫伤的药,只是……”冷眉高抬,“该管好自己的嘴儿,今次只是给你个小惩,你给本贵人长点儿记性,下次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嗻,奴才记牢了!多谢贵人关心,贵人且放宽心咯,奴才这张嘴儿可比塞进木塞的瓶口还严实着呢!”小于子双手呈着已被染上斑斑血丝的粉色金边丝帕,唯唯诺诺,“贵人,这帕子可是皇后娘娘赏赐您的,奴才岂敢……”

平贵人纤纤玉手随意一挥,打断了小于子未完的话:“区区一条丝帕本贵人还怕没有?姐姐待本贵人好得很,赏赐之物可远远多过于皇上赏的,一条小小丝帕又算得了什么?赏你了。”

“谢贵人赏。”小于子面上毕恭毕敬,心里却恶狠狠“呸”了一声,即便善于察言观色如他竟也猜不透平贵人的心思,她心里究竟对皇后娘娘有没姐妹真情?

平贵人自匣子中取出一本保存完好的词集,封面上是三个行云流水的行草字墨——芳草集。平贵人指尖拂过封面上的三个字,笑若桃花:“把这词集给皇后娘娘送去,就说……”顿了顿,“这是她往昔书写的诗词,我一直珍藏着,如今奉还给她,盼能助她找回往日记忆。”

阳光透过雕花支棱窗户上的明纸斜斜透进,临窗暖炕上的朱颜端着一盅补血的血燕红枣羹,闭着双眼迎着阳光,贪婪地吸允着这温热的光明,只可惜阳光透不进心里,无法驱散它重重的阴霾。轻薄的光线轻抚着他苍白无色的疲倦面容,眼角的坠泪痣越发鲜红欲滴,就好似有人拿了一只毛笔醮了朱墨点在了她的眼角之上,仿佛下一瞬它便要滑落脸颊,化作血泪。

宫棠轻手轻脚于麒麟铜香兽中燃了沉香,取了一件无纹碧色披风悄悄为朱颜披上,未敢出声,默默退出。

安德三静静守在廊下,眉目尽是忧愁。见了宫棠,忙压着声线问:“可好些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热门推荐
月光坠我怀重生的夫君儿子每天都在想怎么弄死我六零小狗带空间,逆子你管谁叫爹人在星际,有点小运气我的青春你不懂,因为疫闪而过橙之静逃荒小农女被战神王爷诱拐爱的开场白夫妇齐发癫,勇闯七零肩并肩刚毕业,我在乡村当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