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三“啪”地自打了一巴掌,苦着脸:“奴才该死!只是主子有所不知,奴才之所以也以为那是颜贵人的鬼魂,其实是因着那飘荡不定的东西酷似颜贵人平日里常穿的那件紫色一口钟,主子您想,颜贵人这才刚死,她的生前之物便在宫中四处飘荡,犹如御风而行一般,而一口钟四周更有鬼火相随,若非鬼魂作祟,试问一般的人又怎会有这等御物引火的本事?”
“紫色一口钟?”朱颜眉头深皱,细细回想着苏想容平时穿着。
“是的,皇后主子,就是当日小梅林中颜贵人初得圣意之时,皇上曾夸赞其‘紫气东来’的那件浅紫色白芍药白狐领子一口钟。因着那日皇上夸了那么一句,奴才对那件一口钟还特意留心看了,断然不会认错的。”
“即便真是颜贵人之物又如何?只不过是一件衣裳,本宫倒是好奇得很,到底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能耐能够在众人眼前这般装神弄鬼!走,前面带路!”临去之时,回头望去叹息声来处,却也不再多做停留,匆忙而去。
皇后步辇一路行来,六宫无不灯火如昼,却各自紧闭宫门,如临大敌。各处长街甬道更是针落可闻,唯有长街宫灯寂然独立,掩映着森冷宫墙。
高高的宫墙上方,时不时有寒鸦成群或三两只怪叫掠过,朱颜每往成群的鸦群中看去都能清楚看到几许人面鸟暗藏其中,虽心有恶寒却早已是见怪不怪,只作无视。
步辇匆匆自琼苑东门转入御花园,朱颜突被眼前的亮光刺疼了双眼,定睛一看,目及之处竟都是宫中禁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个个儿手持火把,几乎将整个御花园照成白昼。
后宫本是禁止侍卫进入,然而皇命一下规矩便暂时搁且。容若奉命加强宫中护卫,一见朱颜忙打千儿行礼:“奴才给皇后请安。”
“快快请起。”朱颜下了步辇,急形于色,“可曾发现什么?”
容若摇头道:“回皇后,奴才一得安公公知会便立即对六宫各处出入口进行封闭,禁止任何人出入,尚未发现可疑之人。而宫人们口中所说的鬼魂奴才许是来晚了,并未看见。也已命人四处搜寻许久,却仍未发现其踪迹。”
朱颜道:“莲池那边搜寻了吗?”
容若面无惧色,回道:“回皇后,奴才第一时间便亲自查看过莲池,并无任何可疑之处。”
朱颜点头道:“做的好,莲池是个是非之地,从今日起,派人每时每刻都盯着,千万不可再出浮尸之事!”
容若躬身抱拳,回道:“奴才谨遵皇后懿旨。”
又一群寒鸦乌央乌央从高空飞过。朱颜抬头看天,此时雪已停歇,天际重云叠嶂,无月亦无星,静得有些可怕。
朱颜挺立寒风之中,以强大的意念压制住内心的不安:“安德三。”
“奴才在。”
“即刻传本宫旨意,近日宫中不太平,往后后宫一到夜间多有侍卫进出,为着宫规以及诸人安虞所虑,从明日起,一到戌时,六宫需得紧闭宫门,除却内监,一应嫔妃、宫女皆禁止外出,违者当严惩不贷!”
“嗻!”
安德三话音刚落,众人忽听得一疏懒娇媚之声从后方传来:“皇后娘娘不会是连咸福宫也要一并宵禁了吧?”
朱颜转身一看,来者盛装凌人,衣带飘香,发云之间依旧佩戴一枚白色雏菊,不是昭妃还能是谁?待她走近行过礼问过安,才款款启齿:“免礼了。这么晚了,昭妃刚刚经历丧亲之痛,不在咸福宫里好好儿歇着,怎还跑出来凑这热闹?”
昭妃眉目似世间最为精致的泼墨山水画,只一颦一笑间已是醉人:“多谢皇后关心。妾也只是听闻外边儿闹哄哄的,宫人们都说真正见着鬼魂了,妾一时糊涂,竟想着是不是亡妹的冤魂回来找妾诉苦,若真是如此,妾也好问问她是否见着了常答应和颜贵人的魂魄,好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理清,才好免去皇后的不辞辛劳。”
朱颜笑得含蓄:“昭妃不是一向不信鬼神之说吗?怎么今夜竟说出这些话来,所幸皇上不在,否则皇上若是听了这话可是会不满的。”
昭妃笑容略带歉意,微微福了福身子,道:“是妾过于思念亡妹,一时乱了心智,现下清醒过来只觉惭愧不已,还请娘娘莫要见怪见笑。”
朱颜皮笑肉不笑:“你极重亲情,如此好品性本宫又岂会怪你笑你?皇上特准了你协理六宫,又恩准你协助本宫查案,除却因为你是锦贵人亲姐,有怜你之心,更多的是相信你聪慧果敢,以你的才智襄助本宫是再好不过。咸福宫之所以也要和其他宫殿一同宵禁,也是出于安虞之虑,绝无束缚你自由进出之意,你还得协助本宫查案呢,就是想禁也禁不住呢。”
昭妃淡淡微笑:“皇后一片苦心,实乃六宫福泽。”
朱颜正觉脸上皮肉都快笑僵时,远处顿起喧嚣声,伴着寒鸦及隐藏在暗夜中人面鸟的怪叫声,清晰刺耳地传来。
容若一声令下:“保护皇后!”四周禁卫立即听命向朱颜和昭妃围住。熊熊燃烧的火把仿佛热浪直冲人脸庞。
昭妃纤纤玉手轻搭未艾手背上,转眸间就是一声嗤笑,“大人这么紧张做什么?皇后娘娘在此,任它何种凶煞也休想靠近半分。本宫等了那鬼魂许久了,正想会一会呢!”
朱颜沉声道:“是人是鬼总要会一会的。容若,前方领路。”
容若略有迟疑,犹豫道:“可是皇上嘱咐奴才一定要保护娘娘安然无虞……”
朱颜回头定定望住容若,皇后之威立时显现:“皇上还命本宫竭尽所能尽快查出凶案。若是一味躲着,还查什么案哪?你们这么多禁卫,难不成还容得那装神弄鬼之人肆意妄为么?你前头领路就是。”
容若只得抱拳应声:“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