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黑沉,惜宁吃饱喝足,让落杏她们把篝火灭了,打道回府。
刚进帐篷没多久,十四爷也回来了,进门一个熊抱。
惜宁把真珠给的那坛子烈酒献给爷,不无心疼地说:
“喏,用我的果子酒换来的,应该也是好酒,太烈了我们喝不了,爷拿去赏人吧。”
十四爷听说她们遇到了真珠公主,还一起吃了烤肉,喝了酒,正要说什么,外面刘喜禀报:
“主子爷,科尔沁的真珠公主,派人送来一罐子奶酪给惜宁姑娘,还说要请姑娘明天一起去跑马。”
十四爷应声让人送进来,惜宁一见这奶酪,感动啊!
这可是好东西,好几十斤奶才能做出这一罐子呢!估计是专供给公主的。
惜宁穿过来还没见过奶酪这东西,想来一是这时代奶质不够好,二是提炼技术不行,才没有在民间流传开来。
她忍不住用手指挖了一团放到嘴里,奶酪在舌尖融化,惜宁闭上眼睛轻轻嘤咛了一声。
睁开眼,发现十四爷奇怪的眼神看着她,惜宁才意识到,刚才那一声,可太不雅了……
她暗自心惊,忙掩饰道:
“这奶酪的滋味太奇怪了,不甜不酸的,似乎有股怪味,但回味又很香甜,爷要不要试试?”
美食与美色带来的感官享受在某种程度上是相通的,吃到美好的食物,会忍不住叹息。
十四爷摇摇头,他对奇怪的食物接受度很低,惜宁却调皮起来,用手指挑了一小点,伸到爷嘴边。
十四爷低头看了看,玉指纤纤,莹润粉白,指尖一团奶酪,很是诱人。
他心念一动,低头张嘴含住,砸吧了几下却不肯松开。
好吧,吃奶酪变成了吃惜宁。
……
一番酣战后,两人舒服地躺在净房浴桶里,惜宁闭着眼睛,昏昏欲睡,突然想起来问:
“爷,真珠公主约我明天去跑马,我去吗?会不会影响不好?”
十四爷用手撩起水花,往惜宁肩上胸上轻轻擦拭,好一会儿才说:
“去吧,不要说不合适的话就是。”
惜宁在这围场里,除了宁格格,没有什么可来往的人,其他几位阿哥带的女眷,都把她排斥在外。
好不容易有个真珠公主来约她出去玩,若是他再不许,惜宁也太可怜了。
最重要,跟着真珠去跑马,十四爷不担心惜宁出事。
这草原上,哪个不长眼的,敢冒犯科尔沁的公主?
十四爷带惜宁来草原,并不是单为了让她伺候自己,嗯……好吧伺候那事也挺重要,但更要紧的,十四爷想让惜宁自在玩耍几日。
在京城府邸里,她只有小竹园那方寸天地,实在太憋屈。
惜宁得了爷许可,第二日乐滋滋地去赴约,还拉上了宁格格。
如此连着几日,惜宁都与真珠公主一同出游,日子过得更是惬意。
起初惜宁还端着,怕真珠利用她与十三爷套近乎,可几次下来,真珠提都没提过十三爷。
惜宁微微松了一口气,她确实需要朋友,但也不愿意为了交友,卷入前朝风波。
不过也没惬意几日就出事了,宁格格这日从草原回来,夜里就起烧,浑身不得劲。
太医看了,说是早晚温差过大,宁格格可能白日里骑马出汗,夜间又吹风,着了风寒。
开了药,喝了也不见好,一直低烧,吃什么吐什么。
两天下来,眼看着宁格格就不行了,还真应了福晋那句话,体质太弱,怕是到了草原水土不服。
惜宁心中难过,日日守着宁格格,带了那么多药,让太医看过了,能给用的都用上,没效。
到第三日,惜宁见春明拿着药粉往帐篷角落里撒,才一激灵想起来一件事。
前世有个驴友,在草原上被蜱虫咬了,也是这般低热不止,送到京城专治虫害的三甲医院,才治好。
惜宁努力搜刮回忆,好像那种蜱虫与牛羊有关,牲畜身上甚多。
她一把抓住春明,问她:
“你家主子生病前,可有接触过牲畜?”
她们骑的马肯定没有问题,都会定期清洗除虫。
春明呆了,好一会儿才结巴着说:
“那日黄昏,主子去外面略站了站,见蒙古奴仆牵着小羊去屠宰场,夜宴上要烤羊羔肉,那母羊一直跟着流眼泪,主子不忍心,上去问能不能不要宰这小羊,那自然是不行的,奴仆们也很为难。”
惜宁站起身来,急急问道:
“那后来呢?你家主子是不是摸那小羊了?”
春明点头道:
“主子这一年来吃斋念佛,就让那奴仆等了一会,将母羊和小羊搂在一起,念了一遍往生经。”
难怪了,念经颇要会子功夫,宁格格很有可能是被那羊身上的蜱虫盯住了。
这种虫会附着在宿主身上吮吸血液,引起低烧,晕厥,各种身体不适,一般不致命。
若有病毒感染,就很难说。
惜宁记得有个土方子,用酒把蜱虫给逼出来。
只是那蜱虫的口器特别刁钻,带小刺的,会巴在肉里面,很难拔。
若虫头留在体内,还是会散发毒素引起病毒感染,需要把肉切开,取出蜱虫头。
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查清楚宁格格身上是否有蜱虫叮咬。
惜宁不敢耽误,立刻让闲杂人等都出去,和春明落杏红姑一起,细细检查宁格格的身体,先从裸露的部分开始。
还好这蜱虫不乱爬,盯住了就死咬住不放,宁格格出门也裹得严严实实,裸露部分也就手部和脖颈那一片。
四人点了好些油灯蜡烛,细细查看,果然在宁格格下巴底下,有两只蜱虫,后脖颈上一只,手腕上还有两只。
一共五只,难怪她一直发低烧!
惜宁让人请十四爷回来,又请来草原上的游医和太医,把这蜱虫之事说了说。
那草原游医一点不惊讶,摇头叹息说:
“我们牧民都知道,不能与牲畜距离过近,别说搂着念经,就手拍打也得小心,都是甩鞭子,格格仁心,却遭殃了!”
这游医知道蜱虫危害,却不曾拔过,草原上就算有小孩被咬了,若自身抵抗力强,扛扛就过去了。
扛不过去那就认命。
太医更是没有经验,甚至不曾听说过还有这种病症。
惜宁严重怀疑,往年蒙古围猎那些病患里,有不少是虫害所累。
只是太医不知道,当做风寒来治罢了!
没人能处理,加上宁格格是女眷,惜宁只好自告奋勇,十四爷不太放心,亲自看着。
惜宁撕了一件轻纱质地的裙子,做成面纱和简易手套,蒙住所有人身上露出来的部位。
这种蜱虫不爱动弹,盯住了就不松嘴。可若是被惊动了,也会换宿主。
一不小心,再转移到旁人身上,就糟糕了。
惜宁用真珠送来的那坛子烈酒,洒在蜱虫身上,再用两根银簪做成的镊子,将那虫拔下来。
拔下来仔细检查,口器未断,便用火烧死,不然爬到别人身上,又是祸害。
可惜下巴底下那个,实在角度刁钻,拔下来时虫头断在了肉里。
惜宁愧疚得直掉眼泪,一叠声地对宁格格说:
“对不住,对不住,我手抖了。”
蜱虫头留在体内,还会散发毒素,只能生生把那点肉给割下来。
十四爷抱着她轻拍着安慰,宁格格也虚弱的说:
“怎么能怪你呢,若不是你,我这条命本来也就没救了,如今还能有一线生机,不过是割一小块肉而已,不怕的。”
其实真的就是一小点,蜱虫头大概就米粒那么大,挖到绿豆那么大一点肉就行。
可也疼啊,惜宁这事就干不了了,她毕竟只有理论知识,用银簪子夹着蜱虫往外拔还行,要挖肉,她得抖成筛子。
太医也不能干这事,最后是十四爷亲自动得手。
往宁格格下巴上抹了些麻沸散,把匕首用火烧了,喷些白酒,刀尖一转,挖下了那么一丁点肉。
还好爷这匕首削铁如泥,就那么一下,宁格格也没太受罪。
挖下来上了金疮药,然后就是喝退热温补的汤药了。
这一夜惜宁都没怎么睡好,忧心忡忡的。
宁格格第二日能退烧就没大事。
若还不退烧那就不仅仅蜱虫吸血带来的低烧,很可能携带病毒感染了。
那除非把宁格格穿越时空送到后世,做个血常规检查,甚至专业的蜱虫毒害血清分析,才能知道她究竟感染了什么病毒。
一夜辗转反侧,十四爷拍着惜宁让她宽心,可惜宁怎能宽心呢?
她又不能跟十四爷解释后世那复杂的病理学。
虽然她西医知识也不多,可也知道病毒感染的危害性,没有抗生素,基本就抓瞎。
再说还不无法确定这病毒是否有传染性。
要是有传染性,那罪过可就大了。
十四爷,她自己,还有这营帐内所有人,怕是都逃不过。
好在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春明就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