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外祖父是两榜进士,倒也搪塞得过去。
惜宁完全没有期望改变历史,帮着十四爷改变命运,翻身做皇帝。
在她看来,康熙爷不可能传位给十四,十四也不适合做皇帝。
心性太纯真耿直,做皇帝还不被那些大臣们给玩死。
就得雍正爷这样的,才能收拾康熙爷留下的锦袍烂絮。
后世流言说四爷篡改诏书,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清朝诏书满蒙汉三种文字,怎么改?
传位十四阿哥,改成传位于四阿哥,诏书里面不写皇子名字吗?
还十四阿哥,四阿哥,小孩子过家家呢!
历史真实场景是,康熙爷晚年信赖三爷和四爷,朝廷政事基本交予他二人分担。
十四爷是武将,康熙爷重用他征讨西疆,意图收服准噶尔。
试问哪个皇帝会在垂暮之年,把心目中的继位者远派千里之外的战场?
所以十四根本不是康熙爷心目中的储君人选。
甚至康熙爷病倒,都是派四爷替他去祭天。
这已经是明显把四爷当储君人选了。
只可惜他突然去世,身边只有隆科多,凭着一等侍卫步兵统领的身份,力压众人,扶持雍正爷登基。
只有口谕,没来得及写诏书,三天后明发的传位诏书据史学家考证,是雍正爷让人补写的。
此事实在蹊跷勉强,疑点众多,连德妃,雍正爷的亲额娘,都不认。
她拒绝当太后,不肯移宫,非说皇上没有说过,要让我的儿子当皇帝,还闹着要给康熙爷殉葬。
要说四爷实惨,自己亲额娘都这般不待见,难怪他那般薄情倔强。
从这点看,惜宁蛮讨厌德妃的,两个儿子,不说一碗水端平,至少也得差不多吧?
惜宁总觉得十四爷与四爷之间的龃龉,与德妃娘娘有莫大关系。
进京这日,已是九月底,皇上口谕,让诸皇子们自行归家,明日再去宫中领宴。
福晋领着杨格格等人在府邸门口迎候多时,见十四爷打马归来,心中欢喜。
再一看,吴惜宁从爷的马车里下来,十四爷回身与她说了句什么。
吴惜宁仰头对爷一笑,好似晴日灿阳那般明媚,福晋脸色便暗了下来。
杨格格更是在手袖里掐痛了自己,去蒙古四个月,吴惜宁怕是在爷的心上又踩实了几分。
她想得一点没错,去蒙古之前,十四爷只把惜宁当做小侍妾,这趟走下来,小侍妾已不可同日而语了。
男欢女爱之上,多了知己,亲人甚至幕僚,老师的情分,只是十四爷自己不肯承认罢了。
福晋压住心中不快,满面春风地迎上去,亲手接过十四爷手中的马鞭,转身递给下人,又笑道:
“爷一路辛苦了,赶紧回去歇歇吧,妾身备了晚宴,为爷接风。”
说完又温柔可亲地对宁格格和惜宁说:
“这趟你二人服侍爷有功,回头都有赏,且回去好生歇着吧,到了时辰让下人去请你们来主院入宴。”
宁格格和惜宁屈膝行礼,各自带着丫鬟去了。
十四爷这一趟收获不小,他是皇上亲口赞过的,满清第一巴图鲁,这回一人便猎了三十多头猛兽,带了不少皮毛回来。
还有蒙古王公贵族进献的,皇上赐的,以及沿途收购的。
十四爷吩咐刘喜和前院方大管事,一起清点入账,自己则随着福晋入了后院。
福晋这才松了一口气,爷远途归来,如果连后院都不肯进,只在前院梳洗歇息,那她就太没脸了。
杨格格连十四爷一个眼风都没得到,便被福晋使眼色,回了云霞居,一路怏怏的。
她也知道,十四爷不讨厌自己,可是也没有多喜欢。
不讨厌不喜欢,她在爷的眼里,就成了不见面就想不起来的存在。
梅影担心地说:
“格格,要不您把给爷做的里衣,鞋袜送去吧,也好让爷想起你几分来。”
杨格格摇头,往福晋院里送这些东西,她还没那么蠢。
德妃娘娘说了,让她别惹了爷厌弃,所以她不能轻举妄动,只能静观其变,等着德妃娘娘出手。
小竹园里,一片欢欣。
刘喜在前院忙着,也没忘了嘱咐齐力,把姑娘的两车东西给送到小竹园来。
惜宁这回可是挣得盆满钵满,银子就不说了,光皮毛和各种珍奇食材药材就一车,还有沿途买的各种土特产食材小礼品也装满。
小竹园每个人都有份,落杏和红姑喜滋滋地照姑娘的吩咐分了,又和宋嬷嬷一起,把姑娘的东西入库。
惜宁在小竹园里里外外都转悠了一圈,感叹出门千日,还是家里好啊!
只可惜湖上的荷花早残了,竟是错过了一整个夏日!
院里的桂花树倒是还有余香,宋嬷嬷照惜宁吩咐的,收了好些桂花,晒干了,泡酒泡茶,做桂花糕都是好的。
落杏过来提醒她:
“姑娘,该洗漱更衣了,福晋不知道会不会来召你去入宴……”
惜宁心里就一紧,在草原松快了这么些时日,她此刻真不想去面对福晋杨格格这些人。
好在十四爷知道她性情,福晋试探着问,要不要让丫鬟去请吴惜宁来,他漫不经心地说:
“她是侍妾,不过跟爷走了一趟蒙古,犯不着坏了规矩。”
福晋和杨格格听了此话,都抿嘴笑了笑,只有宁格格颇有深意地看了看十四爷。
虽然语气清冷,可爷怎么看都是在护着惜宁啊!
惜宁美滋滋地吃了一顿前院小膳房送来的晚膳,早早便睡了,一夜无话。
谁也没料到,一夜风波起。
第二日,十四爷携福晋进宫领宴,皇上那边完事之后,他去了永和宫看望德妃娘娘。
在宫门口撞见了四爷,四爷上下打量十四一番,两人都梗着不说话。
其实四爷是想说几句软和话,来表示对弟弟的关心和亲近,可他向来少言清冷,又摆惯了大哥架子,一时半会下不来。
最后踌躇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
“进宫看额娘,也这般懒怠,衣服都不整整好?”
说着便指了指十四的衣摆,十四低头一看,衣摆不知何时卷了衣角,便哂笑一声,抬腿抖了抖,把衣服抻平了。
要搁往日,他必然要阴阳怪气地刺啦四哥两句。
可自从与惜宁几番深聊之后,十四对四爷心里抵触情绪没那么重了,就客客气气地说了一句:
“多谢四哥。”
完了又添一句:“四哥啥时有空,弟弟请你喝酒?”
有些事情十四爷想亲口问问四哥,比如他跟八哥是怎么回事,当初为什么撇清自己,不为八哥求情。
惜宁说得对,天家无父子,皇族无兄弟。
他很想知道,四哥究竟是怎么想的。
四爷眼睛一亮,这可是老十四第一次邀约他去喝酒啊!
内心激动,面上反而更加板正,严肃自持地说:
“嗯,过些时日吧,这刚回京城,许多事情要忙。”
十四便拱手一礼道:“得嘞,不耽误四哥,弟弟先进去了。”
“去吧,额娘等着呢。”
四爷看着十四进了永和宫,才露出一丝笑意,领着四福晋慢慢出宫去了。
十四一进永和宫内殿,便跪下行了个大礼:
“额娘,儿子不孝,一走就是四个月,心中一直惦记您,这些时日身子可好,吃得可香?睡得怎么样?”
德妃早起身,亲手来扶老儿子了,十四一边说一边就扶着德妃,起身在她旁边坐下。
完颜氏在内室给德妃挑燕窝呢,这已成了她每次进宫的基本功课。
挺好,既表了心意,又不费什么心思和口舌,完颜氏心无旁骛,近乎虔诚地挑着燕窝里的碎毛。
耳朵却竖起来,想听前面娘娘与十四爷说些什么。
娘儿俩絮絮叨叨的,十四爷说些一路的见闻逸事,德妃听着高兴,差不多了才问:
“听说你那位侍妾,这回表现不错?”
十四听额娘这么问,心里高兴了,忙把惜宁这回的功劳大大地表了一回,完了又说:
“额娘,吴惜宁这个人,真是说不完的好处,儿子怎么觉得,刚发现一重好,过不了几日,她又给我一层惊喜,这世上竟还有这样的女子,儿子何等幸运啊!”
福晋在内室,钳子一用力,把一块燕窝给碾碎了,她定了定心神,唤碧玉:
“再拿一盏来。”
碎燕窝德妃娘娘是不用的,只能带回去赏人了。
前厅里,德妃娘娘有些纵容溺爱地看着老儿子,嘴里说的话却开始带冰渣子。
“她真这般好?额娘也有些好奇了,如此明日让常嬷嬷把她接来,让我见见吧。”
十四爷一时止了话头,好一会儿才问道:
“她不过一个侍妾,哪来那么大体面,额娘见她作甚?她不懂规矩,年纪又小,没得淘气,惹额娘生气。”
德妃娘娘哼一声,手指点着十四,斥道:
“我看是你常常淘气,惹我生气罢了,一个侍妾,就值当这么护着?额娘我还能吃了她不成?”
十四爷陪着笑说:
“那哪能呢,额娘是最仁善不过的,只是吴惜宁她这回立了功,皇阿玛都赏了她,科尔沁汗还认她做了义女,额娘不看僧面看佛面,对她宽宥些,儿子记着额娘的好,她若是犯了规矩,哪里言行不当,额娘只告诉儿子,儿子罚他。”
他知道,德妃娘娘既然开了口,惜宁这趟进宫是免不了了。
只盼着额娘真只是好奇,想看看,这么一个又漂亮又聪明,又勇敢又善良,还饱读诗书精通史事典故的姑娘,究竟什么样儿。
十四爷后悔极了,不该一时嘴快,在额娘面前不余遗力地夸耀惜宁。
如今只盼着额娘见一见,就抬抬手,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