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宁听说德妃娘娘召她进宫,心态炸裂了。
德妃娘娘在她心里,就是宫斗剧里的恶毒太后,生活剧里的难缠婆婆,她不想见啊!
惜宁扯着十四爷的衣袖,狂摇头道:
“不要,爷,我不要进宫,不要见德妃娘娘,我就一侍妾,一蝼蚁,娘娘见我做什么?总不能是特别喜欢我,要抬举我吧?肯定是要敲打我,磋磨我,我不去,爷求您了,惜宁真的不想去……”
十四爷没办法,他当然知道德妃娘娘是要敲打惜宁。
可娘娘的话,也算金口玉言,虽不是皇后谕旨,那也不能违抗。
惜宁怎么说,爷都只是满眼疼惜地安抚她,只说德妃宽仁,好奇才召她一见,不用怕,当日早上去,午时也就回来了。
“爷,要不您让我离府吧?就说我犯了错,您厌弃我了,将我赶了出去……”
惜宁慌乱中,突然来这么一句。
宁格格说了,侍妾是可以放出去的,不如趁此机会,让爷把她放出府去?
十四爷一听这话,怒火噌噌地往外冒,一把抓住惜宁的手腕,厉声喝道:
“你说什么呢!出府,谁给你的胆子,竟然想出府?”
惜宁呆了,眼泪哗啦啦地地往下流,怯生生地看着十四爷说:
“侍妾不是过几年就可以离府吗?”
她心里慌张,却也知道不能连累宁格格,又补一句:
“我进府的时候打听了,说是做侍妾,跟做丫鬟一样,过几年,年龄大了,就可以拿回身契,离府归家的。”
十四爷气得瞠目结舌,那大手掌就跟钳子似的,掐着惜宁把她拉起来,压在胸前吼道:
“你有没有心肝?敢情自始至终都想着,早晚有一日要离开爷是吧?跟爷这儿,一直逢场作戏是吧?”
十四爷五脏俱焚,只觉这一段时日的用心用情,都成了笑话!
这小妮子……这小妮子从来没把自己放心里过,枉费他那般掏心掏肺,巴心巴肝地宠着,护着她!
惜宁梨花带雨地,嘴里喃喃地说:
“爷,你弄痛我了,爷你放手……”
十四爷一手捏着她手腕拽着,另一只手掐着腰,把她紧紧搂在怀里。
惜宁感觉自己像是那围场上的羚羊,快要被爷给徒手折断了。
十四爷深吸一口气,松开她,下一刻又伸手来拉,惜宁下意识地往后躲,爷眼睛一瞪,吼道:
“躲什么?爷真能吃了你?给爷看看!”
惜宁终于知道宁格格为何会怕十四爷了,暴脾气手劲大,真是一下没弄好,他没收住,一巴掌能呼死你。
她战战兢兢地把手腕伸出去,十四爷轻轻捏住她手掌,手腕上果然一圈红肿,他叹一口气吹了吹,又说:
“我手劲大,一时气恼没收住,你……你以后别再说什么离府的话了。不可能的,就算刀山火海,你我也得一起闯过去。”
惜宁低着头不说话,十四爷一口气堵在胸口还没下去,见她这般油盐不进的样子,又气急,高声吼道:
“说话!听见了没有,以后再不许说离府的话,你既跟了爷,生死都是爷的人,懂吗?”
惜宁蚊子哼哼般地应:“懂了,爷别再捏我了,痛。”
十四爷捏着惜宁手掌,不知不觉又用了劲。
他咬咬牙,无奈地放开惜宁,转身出门,对门外吓得小鸡崽一般缩成一团的落杏红姑说:
“好生与你家姑娘收拾着,明日一早宫里有人来接。”
十四爷知道自己盛怒之下,可能会管不住自己,做出冲动之举,干脆离了小竹园。
他万万没有想到,惜宁竟然会提出要离府!
想来这小女子并没有那么喜欢他,至少不如自己那般,将她爱若珍宝。
可她不喜欢自己,也情有可原吧……自己好武,又粗枝大叶,暴脾气……
惜宁喜欢的,大概是那种文质彬彬的翩翩佳公子?
十四爷越想越心虚,不过转而又想,怕什么,自己毕竟是皇子,她又早已是他的人。
只要他不放手,这妮子难道还能插翅飞了不成?
只是爷如今再不是那十几岁的毛头小伙子,知道瞪眼睛发脾气哄不到女人喜欢,对惜宁,还是要用心再用心。
想到明日她要进宫觐见皇额娘,这妮子虽胆大心细,又满腹诗书,可宫里的规矩从来没学过,也怪不得她那般害怕。
十四爷让人把齐嬷嬷请来,细细嘱咐她,去小竹园教教惜宁姑娘宫里的规矩,如何行礼,如何回话,如何奉茶伺候。
又叮嘱她明日陪着姑娘进宫,再好生带她回来。
齐嬷嬷领命去往小竹园不提。
第二日一早,果然常嬷嬷便带着两个宫女两个太监来了。
先去后院拜见福晋,福晋令人唤来惜宁,叮嘱几句便让她跟着常嬷嬷去。
惜宁如牵线木偶一般,随人摆布,看着福晋满脸皮笑肉不笑,简直狼外婆一般,心中暗恨,也不知道该恨谁。
这可恶的世道,命运瞬息即变,竟没有一丝一毫掌握在自己手中。
进宫,可是生命安全都没有啊!惜宁一个现代人,一想到那个皇命大于天,草菅人命的地方,就忍不住两股战战。
前日还在蒙古草原,纵情驰骋,今日便要被带入深宫内苑,不知要受什么样的折磨。
呜呜呜……
十四爷在前院守着,拦住惜宁一行,将她带到一边。
看她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爷不忍心再说她,只细细嘱咐道:
“你什么都别瞎想,就好好地去给娘娘问个安就回来,昨日是爷莽撞了,你……别往心里去,可也再不能有什么离府的念头,知道吗?”
惜宁木木地点头,常嬷嬷又过来催,十四爷万般无奈,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出府去。
这一上午,十四爷没去兵部,在府里坐立不安。
一忽儿想着惜宁那句要离府的话,这事还没与她掰持清楚,这妮子心里怕是真没有自己,不然怎么一风吹草动,就说得出那种话来?
真是小没良心!十四爷直咬牙花儿。
一忽儿又想,不知道额娘会怎么对她,这妮子胆小,进了宫,还不知道吓成什么样,要是额娘再稍加震慑,她怕是会吓个半死,可怜见的。
突然又想到,额娘不喜欢她,惜宁自己又存着离府的念头,要是额娘一恐吓,她就提出来,求皇额娘把她放出府去呢?
这么一想,十四爷再也耐不住了,出了前院,打算骑马去宫门外候着。
还没出门呢,远远地一辆骡车过来了。
离府门还有数丈,骡车上下来一个人,是齐嬷嬷。
十四爷一看就急了,怎么就她一个人,惜宁呢?
齐嬷嬷知道爷着急,紧赶着三步并作两步就过来了,屈膝行了个礼才说:
“爷,你别急,娘娘说姑娘看着可人,留她在宫里住些时日,教些规矩礼仪,以后出来,也算是德妃娘娘调理过的人,对姑娘是好事。”
十四爷握紧拳头,举起来又放下,一甩袖子,哼一声就回前院书房了。
成年皇子进宫觐见也不那么容易,要递牌子请见,第二日一早十四爷就往永和宫递了牌子。
哪知道德妃娘娘打发人说,不用见了,让十四阿哥好生歇着。
这……皇额娘究竟想干什么?
十四爷脑补了许多宫廷冤案,夜里睡觉突然惊醒,一身冷汗!
他梦到惜宁被打了板子,血肉模糊地,一床破竹席拖了出去扔乱葬岗上。
十四爷快疯了,想来想去,只能求十三爷,请十三福晋进宫打探打探,至少要知道惜宁如今处境怎样吧?
“这事,不是哥哥不肯帮你,咱得想好了,不能再雪上加霜,害了惜宁姑娘。”
十四爷听到前面那句,眼睛瞪起来,再听十三爷说,不能害了惜宁姑娘,趴地一巴掌拍到桌上,吼道:
“真是憋屈死了!这皇子做得还有什么意思!连个女人都护不住!”
十三爷拍拍他肩膀,他虽然和十四一样是武将,可性情沉稳许多。
“你先放宽心,本朝宽仁,德妃娘娘不会无故害了吴姑娘性命,不过是因为你过于宠爱她,冷落了府中妻妾,娘娘要拿捏你一番罢了。”
十三爷心里也知道,惜宁怕是要受些苦楚,但性命定是无碍。
“如今你不过是想知道她的处境,找个宫里的人打探一二便是,非逼着你嫂子进宫,气势汹汹大张旗鼓,有什么意义呢?
激怒了德妃娘娘,害了吴姑娘,也让你嫂子和哥哥我吃瓜落不是?”
十四爷两手抱着头,此刻抬眼愣愣地看着十三,眼珠底下都是血丝,显见得好几夜没睡好了。
“那十三哥你说,找谁打探不得罪我额娘?”
永和宫里铁桶似的,一只鸟都有名有姓,怎么打探?
“你忘了?真珠公主啊,她在宫里头太后那住着呢!”
十三一句话惊醒梦中人。
真珠进了京,就随皇上入宫,拜见仁宪皇太后。
这位太后只会说蒙古话,长居宫中,甚是寂寞,如今有个草原上的侄孙女前来觐见,自是喜不自胜,留着她在宫中常住。
真珠听闻小太监密报,惜宁姑娘被德妃娘娘留在永和宫,就请了太后谕旨,来看望惜宁。
惜宁进宫后,倒是让德妃娘娘很意外。
她想象中,这侍妾该是狐媚子长相,哪想到惜宁容色竟明朗雍容,相比之下,倒是那杨格格更有一股狐媚子劲头。
德妃娘娘让惜宁每日四更起,跟着大宫女学着服侍起居,用过早膳,就去小佛堂跪着抄经。
午后由常嬷嬷教导她各种礼仪,端茶,站规矩,一站就是一个时辰,不能动弹不能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