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一大早,余正夏醒了,不是被闹钟叫醒的,是被心神不宁叫醒的。一从睡梦里睁开眼,他心里又悬起那个迟迟未决的大问题。昨晚,为了三千块定金,更为了博得母亲的原谅,他找母亲促膝长谈,从晚上八点多,一直谈到到差不多十点。经过他诚心的不懈努力,他终于打动了她,她终于肯宽恕他前天晚上的发火了。但她还是不想交定金交这么早。她还想再看看她儿子两个月里的种种表现,看看他能不能把文化课专业课两不误的任务做好,除非他会考和期末考试的成绩如了她的意,否则,她是不会放手让他考平面设计的。一想到革命任务只成功了一半,余正夏就不禁叹口气。看来,他没法考完期末考就拔腿就去帝都了。等期末考出了满意的成绩,她才能正式决定让他去画室学画,才能帮他交画室的钱,而入学日期又必须在交钱的时间之后,所以,之前敲定的入学日子,还得往后推个几天。省两千块的美好愿望泡汤了。更要紧的是,之前母亲还算支持他当美术生,她说过,等他高三了,她不会打搅他想考艺术的心思,到时候他可以安心继续学美术,但自从前两天,她意识到了她儿子没法在好好学画画的同时好好学学校的课,她的态度就变了。他的分数若是继续这么跌落下去,她就不会再出钱让她学画画了,她只会让他随便考个力所能及范围内某个所谓好找工作的专业。本来确定的艺考路,又飘渺不定起来,他只能加紧脚步,在认真学画画的同时,牢牢抓紧九门课内容,好拽他的成绩一把,拽到母亲所期望的水准。找不出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他只好放下,去做堆积成山的周末作业,等作业写完了,办法或许就能水落石出了。两个小时过去了,他画完作文上最后一个句号,收拾好随笔本,继续想怎么才能成功说服母亲,依然没什么头绪。
“妈,我上课去了,拜拜。”余正夏换上一套耐脏的深色衣服,再换上双穿了两三年的运动鞋。
“拜拜,别忘了回来多整整你的物理题。”
他和母亲和好了,母亲声音里的温柔又重新出现了。
“要我买点什么回来不?”周末出门,余正夏从来不忘掉这句。
“不用了!”
母亲正站在卫生间水池旁,身旁的洗衣机洗着她一周以来没时间洗的衣服,正止不住地作响一双手也在盆里洗着她一周以来没时间洗却又没法扔进洗衣机转圈的衣服,揉搓衣物的声音,也正止不住地作响。她忙着看衣服洗没洗净,没时间抬头和她儿子说再见。
“那我就这么走了,别后悔啊。”
“好嘞,拜拜!”
“拜拜!”
出了俏皮黄油的门,余正夏边奔向33路,边看看手机锁屏上显示的时间。他算一算,从家坐33路到学校,换27路到清华路站,到市图书馆还快要过借阅时限、不得不还的苏菲的世界,换上两本新书,再由市图书馆走个五分钟到画室,时间正好够用。
八点半有余,太阳远没爬到天空最上方,阳光却已经晒得不得了,有些晃眼睛,走在街上的几位女士,打起遮阳伞,戴上鸭舌帽,或是干脆戴上墨镜。
33路到了,他赶紧上了车厢,随便找个座坐下。阳光充足,照耀着街边栽的黄刺玫白丁香,照得花朵的色彩更鲜明了。车在略显清冷的马路上快开着,窗外这些花,便成了幅移动画幅,透出夏初独特的靓丽。不过,他可没闲情逸致欣赏从车边开过的画。他的头痛还没消失,但他满脑子都得装手机上背的单词高考就在那里,千钧一发之际,即使是伤了也是不能下火线的,除非惹上了特别严重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