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五一小长假的前夜。余正夏从演算排列组合题的草稿纸中,好不容易抬起头来。已经是第五个劳动节小长假了,已经到俏皮黄油的五周年店庆了。杨老师要去陪他家闺女度过这美好的三天,余正夏这个小长假没有美术课。然而,没有美术课,并不与清闲自在挂钩。店庆在即,蛋糕店人手不太够,他要收整整三天的银。比起戴上为店庆特制的头套,再站柜台前收钱、打包蛋糕,他更想借着不可多得的假期,认真梳理下地理老师讲的两本选修,再按着杨老师上节课留下的嘱咐,多练习几幅速写。不过当三天收银员也好,就当是换换脑子、休息休息了。
这么想着,余正夏走到楼上,把几幅为俏皮黄油五周年准备的装饰画拿到楼下来,挂到店内四周墙面上,错落有致。那里面,有他妈妈画的,也有他自己画的——都是些风格温馨、明快的画,和余正夏平时的画风相较,色彩大不相同。余正夏赶着画这些画的时候,是硬着头皮赶的。
挂完画,余正夏又依据他妈妈的指示,忙不迭地帮忙收拾店面、准备明日的蛋糕。一切就绪,小长假前夕新区中街的盏盏明灯,也已灭了大多数。余正夏回了自己屋,强忍着直接瘫倒床上的冲动,到卫生间刷牙去,打完了水,刷牙杯差点没拿稳。
小长假第一天,八点三十分,残留丝许凉意的空气新鲜清爽。
俏皮黄油的玻璃门左侧,早早立起了一块大大的黑板,那是美女老板用上差不多两个晚上的时间,精雕细作出来的。黑板正上方,用蓝色的粉笔字,标注出“今日店庆”的字样来。蓝字下,黑板上跳跃着一块块笔画精细入微的杯子蛋糕:装饰着奶油和水果的、只有奶油的、什么都没有的。那些款式,都是今年店庆的主打。杯子蛋糕们的右侧,标出他们的名字来:牛奶巧克力、伯爵奶茶、咖啡巧克力、黑芝麻、红丝绒、宇治抹茶、铁观音……小长假里来光顾的顾客,无论是不是会员,都能买到会员价的小蛋糕。
余正夏头上套着一个巨型杯子蛋糕:虽然只是个压根不能吃的头套,可从不摘叶、切成片的大颗装饰用草莓,到草莓下方打发成厚厚一层的白奶油,到白奶油覆盖下颜色淡淡的小蛋糕坯,再到像杯子又像百褶裙的蛋糕围边,无不与真实的纸杯蛋糕极为相似。余正夏对蛋糕头套本身没什么意见,可这不意味着他愿意戴上这个头套,更不意味着他喜欢戴头套戴上连续三天。一来,四月将要完结的秋常市,算是相当温暖,他若是带上只露出脸的厚重头套,不多会儿,就会觉得闷热无比,尤其是到了中午时分,更会如此;二来,草莓奶油杯子蛋糕这类甜点,显然不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大男生会喜欢吃的,戴上如此小女生造型的头套,更是会令他感到相当抗拒。一开始,他妈妈告诉他要以这幅模样进行收银的时候,余正夏是断然拒绝的。经过一轮轮的软磨硬泡,他才勉勉强强接受这个提议。老板余妍倒是没觉得有太大的不妥:她的儿子其实长得有点女相,那张脸配上蛋糕头套,有可能会出乎意外地合适。
除了硕大的蛋糕头套,余正夏还穿着以前从未穿上过身的的店员服。那套店员服,是请了假回老家的高个子男店员留下的,套在余正夏身上,松松垮垮,处处体现出不合身。余正夏有些不高兴地想,要不是那个男店员走了,他这个堂堂男子汉,也就不用顶着蛋糕头套、裹着肥肥大大的衣服,站在收银台前了。即使如此,他却没胆量把任何的不高兴放到脸上。
头一名顾客轻轻推开门扇进来。她皮肤白得像四月里的皑皑白雪,夺人视线的大眼睛里,似乎装着片海,海里载着成熟优雅。她迈着轻盈里带点活泼的步,走向柜台。大波浪卷短发染上深棕,轻轻在她脸边摇晃。
“您好,欢迎光临,”余正夏说起欢迎语不太自然,但不是因为女士的美,而是因为他从没真真正正地当过柜台收银员,“请问您想点什么?”
“我可以先看会儿菜单吗?”显然,深棕发女士暂时还没决定好。
“可以的,”余正夏尽可能自然地回应她,“咱们家这边这几款纸杯蛋糕现在打八折。”
戴着个大头套的余正夏,有点吃力地转过头,向女士指了指最右侧那块黑板,那上面罗列着八款杯子蛋糕的名字,款款都是店庆特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