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宁静的清早,陶笛声格外的脆亮,透着丝丝缕缕的冰寒和悲怆。
细听了两三句,方才辨明这是一首陶笛名曲——《故乡的原风景》。
高中时,学业重,压力大,为了缓和内心的苦闷,每晚临睡前,我都会听点儿轻音乐,像葫芦丝、萨克斯、陶笛等,是我最爱倾听的三种乐器。
而《故乡的原风景》,我更是百听不厌。优美婉转的旋律、宁静深远的意境,让人沉于其中,忘了忧扰,内心安和。
陶笛声未尽,北向传来了浑厚低沉、沧桑哀伤的另一种乐器的声音,所奏的曲目是《女儿情》。
其音色和陶笛声有些相像,细听之下,略显闷哑,像一把被堵住了嗓子的陶笛。
随着声音凄凄凉凉的袅袅荡来,我恍然想到,这是埙的声音。
初中时,我们学校有一个精通乐器的音乐老师,有一次,她拿了一个椭圆形的灰黑色乐器,为我们吹了一部分的《楚歌》,而后告诉我们这个胖鼓鼓的古老乐器,叫做埙。
那个音乐老师,相当的年轻漂亮。因此,她的样貌话语,让我记忆犹深。
我和云姐相视一愣,不明就里。便一同起身,出门看个究竟。
待到院中时,只听南向传来了笛子的声音。
然而,笛声并非清亮悠扬,相反的,有些刺拉拉的扎耳,显得怨戾悲恸。
走到槐树旁,只见小坡上,早已杵满了二十多个神情茫然的村人。
前天疯癫若狂的几人,焦躁恐慌的情绪已平和了许多,虽一时难以融入现在的世界,但也不至于再次的发疯成癫。
昨天的凶恐之事未平,小河边又掀起了新一波的阴诡怪状。
噩梦就像是一眼突突直冒的寒泉,不绝不灭的流抵每一个村人的灵魂深处。
极目远眺,以小河为中心的东西两畔,东侧碧色遍地、绿树成荫,几只从冲天大火里逃生的鸟儿,正小心翼翼的盘于枝头,轻声呼鸣;西侧满地疮痍,凋敝漆黑,光秃秃的黑色树干和堆叠起来的片片灰烬,纹丝不动的僵死在明媚灿烂的春光里。
清一色的墨黑中,笼罩着死亡的气息。
可喜的是,惨遭蹂躏小河,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澄澈。然而,它却再也不愿唱起叮叮咚咚的欢歌。它的心,或许已经亡灭了。
泪水,在村人们的脸上滚滚滑落。
北边,一众警官已陆陆续续的向小坡下赶来。
琴婶踮足凝望了几眼,问道:河西小桥上的那个女孩,是我家芳芳吗?
小三妹眯细了眼,脑袋左晃右摆了几下,高声嚷道:琴婶,是芳芳。
“呀,”琴婶尖叫了一声,身子歪歪扭扭的向小桥上跑去。
让人费解的是,一个年岁不大、从未学过音乐的孩子,怎么突然间会吹奏乐器了呢?
昨天,琴婶已经失去了爱子,芳芳也没了亲爹。这小孙女要是有个吉凶,叫琴婶如何向地下的儿子交代啊?
几个警官害怕徒生不测,本想阻拦。可见到难受至极的晴婶,迫切的牵念着小桥上的花花,便寸步不离的护在她的左右,一同往小桥上跑去。
身后的村人们,早已被这两天所遭遇的种种凶事,吓的魂不附体,原想止步不前的静静观望。但见前前后后、里里外外的围了一圈英姿雄武的警官们,且又驭控不住好奇心的驱使,便先是三三两两、后是成群结队的跟在警官们的身后,往小桥上跑去。
一个村人指着小河的东北处,小声问:大家快看,那人是二宝叔吗?
众人心头像被蟹钳铰了一下,莫名的疼。
仔细的辨别过后,站在东北处的一片油菜花地里,吹着白埙的人,正是二宝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