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有几棵枣树,丈把高,紫黑紫黑的。
每棵树下皆豢有烈獒,巨首长毛,体型威猛,虎视眈眈。
林老板说:“这些狗是专门看护斗鸡的。”
李少华啧啧道:“不愧是鸡王,养这么多斗鸡,我今天算是开了眼界。”
厉鸡王五十来岁,小脑袋瓜小身板,正坐在马扎上,聚精会神地给一只斗鸡剔除爪底的鸡眼。
斗鸡被一个佣人紧紧抱着,丝毫动弹不得。
厉鸡王操起小剪子,手法娴熟地沿鸡眼周边剪破,剜出里边绿豆大的肉刺,使爪底出现一个不小的窟窿,看着挺瘆人。
他用小剪子夹起肉刺,放进小铁盒子里。
然后用干净的小布条蘸点酒,把窟窿里的污血和肉渣清除干净。
紧接着用粗针大线,三下五除二把那窟窿缝上。
最后浇点酒,完事。
忙活完,佣人奉上清水和毛巾,厉鸡王不紧不慢地净手,洗脸。
林老板道:“厉老,我带朋友过来玩玩。”
“在下李少华,非常荣幸能认识厉老。”
“我叫厉震元,玩斗鸡的,幸会幸会。院子里太乱,咱们屋里说话。福贵,上茶。”
“好的,老爷。”管家福贵赶紧应道。
正厅宽绰敞亮,布置简朴,清幽雅静。
南面墙上,竖悬一幅怒发冲冠的斗鸡图,笔墨洗练,逸趣横生。题图诗曰:“一喷一醒再接再厉,威武庄严宁死不屈。”
旁边,摆着硕大的青花鬼脸鱼缸。
李少华留意到,斗鸡图落款震元,原来出自厉鸡王的丹青妙手。
藤编座椅手感顺滑,坐着挺安逸。
茶为毛尖,锋苗挺秀,汤色润亮,香气高悦。
茶桌上还放着一大盘新鲜的红枣,个大形圆,皮薄肉厚。
厉鸡王换了一身白袍待客,活像换了个人似的,颇具仙风道骨。
稍事寒暄,李少华直接进入正题:“厉老,我今天是为林老板的病而来。”
“为林老板的病?”厉鸡王略感意外。
“林老板嘴的毛病可治,但需要一味极独特的药引,我想请你帮帮他。”
“咋帮?”厉鸡王做了一个请用茶的手势。
“谢谢。”李少华端起茶杯,呷了一小口茶水道:“我需要斗鸡的鸡冠,打了胜仗的斗鸡鸡冠,以此做药引,治疗林老板的歪嘴。”
“噢,用斗鸡的鸡冠做药引,这可真够新鲜的。”厉鸡王脸色一冷,不悦道:“你可知道,我的斗鸡有多金贵?这么跟你说吧,我院里随便一只斗鸡,至少也值十两银子。”
对此,李少华早有心理准备,淡淡一笑道:“厉老,你尽管放心,我只取鸡冠,绝不会伤及斗鸡的性命。”
厉鸡王沉默不语。
水城有两位大名鼎鼎的鸡王,一是南城的厉鸡王,二是北城的张鸡王。这些年来,两位鸡王的战绩旗鼓相当。林老板痴迷斗鸡多年,每回都把赌注押在厉鸡王的斗鸡上,说起来,他算是厉鸡王的忠实崇拜者。没事的时候,他常到厉鸡王家帮忙照料斗鸡,到了饭点,还陪厉鸡王喝几口小酒,两人也算是忘年交。再说了,鸡冠对于斗鸡,其实也没啥用处,不如做个顺水人情算了。
想到这里,厉鸡王干咳两声道:“治林老板的歪嘴,你有几成把握?”
“七八成还是有的。”
“那行,我就信你一回。”厉鸡王道:“你若是能治好他这病,也算是我做了一回善事。”
“就是就是。”李少华起身致谢。
“李公子,应该是我感谢你俩。”林老板急忙起身,冲着二人连连作揖。
谈妥了药引子,李少华美美地品了几口香茗,问厉鸡王明天打算让哪只斗鸡出征。
厉鸡王道:“明儿个黑元帅上。”
“能不能让我看看这只黑元帅?”
林老板道:“今儿个闷鸡呢,见不着。”
“闷鸡?”李少华一头雾水。
厉鸡王解释道,斗鸡出赛头天都得闷鸡。所谓闷鸡,就是把斗鸡罩在竹编的鸡罩子里,里边放些吃食和水。罩子外边蒙上黑布,不让斗鸡见光、见人。就这么把它闷上一天一夜,让其烦躁抓狂。第二天,斗鸡就会憋着一肚子火气上场,斗性更盛。
李少华笑道:“斗鸡这行的门道还真不少。”
“确实不少。不管啥行当,行医也好,斗鸡也罢,都得沉下心来,仔细钻研其中诀窍。久而久之,必有所成。”
“厉老言之有理。”
李少华道:“水城玩斗鸡的人挺多,是吧?”
林老板连连点头:“玩斗鸡的人多,像我这样押彩的人也多。”
“斗鸡的场面一定挺热闹吧?”
“是挺热闹。”林老板道:“也不知道明儿个张鸡王会派啥样的狠角色上场。”
厉鸡王猛喝一大口酒,说:“不管他派啥样的狠角色,我的黑元帅也不会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