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拥有逆天般的死而复生,但袁谅此刻还是难受到了极点。
仅仅是呼吸,都带起全身撕裂般的疼痛,吸上一口微弱的气,喉管里就如同扯风箱一样嗤啦作响。
更何况,胸口还插着一把剑。
“还好,我的心脏长在另一边。”
袁谅紧闭双眼,一动不动,只是缓慢的撑起胸腔呼吸。
“太他么的痛了,好累,我再躺会儿。”
关于复活,袁谅的脑海里想的是待会再说。
“整个人像被掏空一样……”
……
黄昏更近,天色微暗,天边的夕照渐渐褪去。
直径数百丈的圆形角斗场内,没有一丝风,一众侍从游走在角斗场的墙角,迅速而低调的插上碗口粗细的牛油火把,然后点燃,退去,整个过程悄无声息,熟稔至极。
看台上,几乎所有的目光都已聚焦场内紧张对峙的四个人,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生怕发出一点声响,干扰了四大战奴交手前的心境。
整个角斗场寂静无声,任何人为的举动都小心翼翼,避免发出一点响动,这是三大皇权博弈的最终时刻,任何打扰和影响场内四大战奴的行为,都将被视为对皇权的挑衅和对神圣角斗的亵渎。
唯有角斗场墙壁四周上数百根粗大的牛油火把燃烧着,发出愤怒的“滋滋”声。
年迈的修皇哪怕再觉得颓丧,但作为皇朝之主,此刻也不得不强打精神,平静的面对这场早已与自己无关的对决,这是皇主的风骨,国之气度。
“吼”
一声炸雷般的吼声,晋国战奴王朝着晏国三人组猛冲过去。
随即,早已压抑多时的人群爆发出亢奋的呐喊,整个看台之上,声色不一的叫嚣声此起彼伏,形成一股股强烈的声浪,朝场内涌去。
战奴王的战斧刃长两尺半,刃宽足有一尺,硕大的双面宽刃锋利无比,刃口处浸染着暗红色的鲜血,看上去令人胆寒。
巨大的战斧在战奴王手中上下翻飞,不时在空中划出让人心悸的巨大弧线,斩向晏国三人组。
晏国三人组中为首之人是一个光头,中等个子,身材敦实,左手一面青铜虬刺盾牌,右手一把钢刀,此时正全力吸引着战奴王的注意,凭着手中的盾牌不断抵挡着战奴王暴风骤雨般的劈砍,脚步沉稳,移动有序,不时在为旁边的队友创造出反击的机会。
短短十数息的时间,战奴王的双面战斧已经在青铜盾牌上砍出了多达二十道的斧痕。
尽管光头的臂力惊人,且有青铜盾牌护身,但此时火力全开的战奴王俨然已经进入最佳状态,每一次攻击都势大力沉。
在盾牌与厉斧的震荡中,光头的左手早已痛到麻木,越挡,越是心惊不已。
好在另外两名晏国战奴也是凶悍异常,彼此配合绵密无比,拼命之下,总算是挡住了战奴王的狂轰滥炸。
光头左侧的汉子嘴角有一颗黑痣,痣上稀疏的长着几根黑毛,手中一双拦门钩左右夹攻,主攻战奴王的下三路,全力牵制对方的进攻步伐,而光头右边的汉子则方脸阔口,一把寒铁长枪专朝战奴王的面门招呼,速度极快,逼得战奴王也不得不随时抬起斧面相抗,以免被锋锐无比的枪尖戳中。
防守、袭扰、刺杀,被晏国三人组演绎得淋漓尽致。
战奴王体力惊人,手段狠辣,但在晏国三人组严密的防守反击方式下,一时间却也是难有建树,不过双方你来我往的攻防腾挪,倒是引来看台上一阵阵惊呼和喝彩。
袁谅躺在冰冷的青石墙角,呼吸渐稳,身上气力也开始恢复,只是依旧闭着眼,毕竟全身上下还是疼痛难当,听着角斗场上叮叮当当的武器碰撞声,凭着自己多年的经验,他知道此刻角斗已经渐入尾声,因此,他决定还是再继续躺卧,保存体力,慢慢恢复。
在其上方,是晏国看台,观众们呼叫的热潮已经褪去,只剩下看台上门阀世家的议论窃窃。
“听说了没,修国老余家这次花了二十万投不死神童,结果,呵呵…”
晏国看台边上,一个脸上都堆出肉来的胖子挪了挪身子,朝旁边一个面容阴骘的中年汉子递了一句。
“怎么没听说,我还听说何国公何独秀那个小老儿为了他那个短命的孙子,更是花了三十万投,这回可是要被赔个底朝天了。”
中年汉子冷笑着应了一声,随即,两个人猥琐的侧目看去,远处修国看台边上,一个年过花甲的老者独坐一方,四周无人,只有身形强悍的侍卫在距离老者十几个坐席的位置正襟危坐,环卫着一头白发的花甲老者。
“爷爷,不死神童还能复活吗?”
七八岁的小男孩脸色蜡黄,一身病态,此时正怏怏斜靠在花甲老者臂弯间。
小男孩天真的询问,花甲老者不知如何回答,只能沉默,任由怀中小男孩继续喃喃自语。
“爷爷,那不死神童好可惜,一开始的时候那么勇猛,连斩七八人,可惜被那个战奴王围攻,就这么死了,孙儿还说这次能亲眼看到他夺魁,好可惜,真的好可惜。”
童音稚嫩孱弱,却透着一股对袁谅的崇拜口气,只是这话停在老者耳中,却是心痛十分。
“是啊,阳儿,若非一开始那么多人群殴,何至于此。”
“爷爷,为什么连修国自己的战奴也会调转枪头对付自己的队友?”
老者低头看了一眼怀抱中的孩童,眼瞅着孩童双眸神光涣散,声音微弱,禁不住长叹一声。
“唉,角斗场中决生死,哪有同袍。”
“爷爷,阳儿…以后能不能…像神童…那么厉害的人?”
小男孩话音微弱,有点接不上气,声音也越来越小,双眼紧闭,再无声息。
“能,一定能……”
老者将怀抱中的孩子紧了紧,察觉到小男孩的体温渐冷,两行老泪怅然流下。
“阳儿,我可怜的阳儿,明明天生奇赋却遭天妒啊。”
花甲老者抬眼看了一眼渐黑的天色,眼里充满强烈的恨意。
花甲老者诅咒几声,随即低头看向怀里冰冷的小男孩,一脸慈祥,伸手抚平小男孩额头飘洒的几丝乱发,心中悲痛欲绝,随即长叹一声。
“山上的,你来晚了。”
说罢,小心翼翼抱着怀里的孩子,悄悄从晋国看台附近的角落离开,身边侍卫也悄然起身,跟随老者缓身离去。
修皇的余光扫到此处,心里也是暗自一叹,挥手止住正要前去问询的皇家亲卫,再次把目光投向角斗场内。
修晋晏三国战奴角斗大比武本就是国家盛事,三家皇主常年不惜代价从各地征召收买民间的强悍战奴,甚至不惜私下运作,将部分勇猛过人的将卒也变相贬入奴藉,只为在角斗场上掌握胜利,因此,三国之间,战奴比武本就有博弈的由头,既然皇家牵头,自然少不了民众添彩,一场赛事,各自博一个欢喜,是以看台上的各个世家门阀,都或多或少的投了注。
到了此时此刻,修国败退,晋晏争雄,这等结局,门阀世家自是各家欢喜各家愁,三国看台周边的门阀世家早已是沸沸扬扬,各自谈论着这场赛事的因果。
“晋国战奴王,果然名不虚传。”
“据说晏国三人组曾做过晏国皇朝侍卫的教习,此时看来,倒也不负盛名。”
有对场中四人比较了解的家主低声说着,一面吃着修国侍从送来的免费瓜果,一面轻声交谈,不过,他们更关心最终的成败。
一群人表面一团和气,私底下却是暗自较劲,毕竟,投了哪一方,就要承受不同的结果。
“这次结果,还真不好说,公孙兄,你投的哪个,花了多少?”
一个满脸褶皱的老者笑眯眯的看向旁边的中年男子,轻声问道。
“唉,别提了,我投的不死神童,花了我三十万,谁想到……”
中年男子一脸颓然,唉声叹气。
“的确想不到,本来我也挺看好这小子的,谁曾想居然一上来就被所有人围攻,还好我临时在战奴王那边加了注,希望能够补贴一下损失吧。”
“谁说不是呢,这几年我们在这小子身上赚来的这次全赔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