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北京让人性冷淡。”
这是江楠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她说是北京把她榨干了。但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分明是带着几分骄傲的。因为北京再怎么榨干了她,她终究在这里扎根了。几年前就咬了牙在北五环边上买了一套110平的大三居室,三年前安青做了创想视界的副总裁之后,更是把她带过来做了副总经理,收入自然也水涨船高,还拿了不少创想的期权。生活算是越发地滋润了起来。
如果她确实觉得自己被榨干了,那也一定是除了北京之外的其他许多东西。
江楠。32岁。山西高平人,父亲是一名矿工,早年间因为安全意识薄弱,常常戴一层医用口罩就下井,2000年的时候因为尘肺病去世了。那时候的煤老板们还能一手遮天,跟正经矿难不同,煤矿以病由不明拒绝任何赔偿,为了争取一点钱继续生活,江楠柔弱的母亲挨家挨户地去求亲戚朋友帮忙,但却无一人能站出来。14岁的江楠那时候还在上初中,失去父亲的痛苦,人情冷暖的打击让她有了强烈的逃离渴望。
从江楠爸爸去世到她后来离开家,高平市其实是矿难频发的,瓦斯爆炸,顶板坍塌。几乎每个月都能听说几起,甚至曾经拒绝与江楠母女站在一边人当中后来也有遭遇不幸的。但从来都没听说那里的矿因为矿难关了。江楠曾经也想过等自己有实力了,要为自己的父亲讨个公道,但渐渐地心竟也凉了,彻底地失望了。
2004年,江楠考上了北京联合大学。虽然不是大名校,但她毕竟考到北京来了,尽管在那些羡慕赞誉之中还掺杂了许多唏嘘之言:“不过就是个二本嘛,有什么好得意的。”
但对于江楠来说,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拿到了逃离高平的船票。不是短暂的告别,而是永远的逃离的船票。
在北京的生存当然艰难。江楠妈妈在她上大学的那四年身体一直也不太好,靠在煤检站人搞卫生有一点微薄的收入。供他们母女俩的生活已是十分艰难,更别说能帮助江楠在北京站稳脚跟了。
从2008年奥运会开始,北京的房价就蹭蹭地往上冒,但同步还在往上冒的还有北京的外来人口数,也是从那会儿开始,北京开始逐渐缩紧了对外来人口的友善度。江楠刚毕业的时候,在北京上牌还不用摇号,在北京买房还不需要连缴多少年社保。但两年后的2010年,江楠那时候还在想一定要靠自己的努力买一套房子(尽管就那两年北京的房价就涨了不止两倍了),但4月30日忽然就下来了新的政策,非本市户口在北京买房的必须要交够一年的社保,后来又陆续增加到三年、五年社保;12月23日,又发布了《北京市小客车数量调控暂行规定》。关于学区房、关于非本市户口的孩子上学困难的新闻也无数次占据着热点话题,京籍变得异常的值钱。
在那样的形式下,江楠一方面在工作上相当地拼命,一方面又把找一个京籍的老公作为一个必达的指标下给了自己。那几年工作日她常常朝九晚十,周末又跳转于各种社交场所。极强的目的心驱使着她连轴转。她如今这么感慨北京把她榨干了,多半也是因为那几年确实折腾过度了吧。
(二)
江楠跟安青认识是2006年。
那时候还是大二的江楠就已经开始出来找实习,那一年MSN的市场部搬到了中关村科技大厦,江楠就是在那里认识了安青,认识了杨伊一。杨伊一是MSN市场部市场策划组的组长,顶的是高级经理的头衔。她的团队加她自己一共三个人,一个是经理安青,一个便是实习生江楠。
江楠在MSN实习的两年期间,安青有什么案子都会带着她一起做,教她职业技能,也教她职场生存法则。工作时间带着她,下了班有什么聚会也不会把她落下。
2008年江楠毕业的时候,MSN内部其实已经不乐观了,职位非常有限。但安青依然硬扛住了杨伊一的反对力保了江楠转正。在当时严峻的就业市场和强烈地想留在北京的意愿下,安青对江楠的支持太重要了。江楠对安青感激不尽,安青也常常跟江楠表露自己对她工作能力的认可,希望江楠可以追随自己。
所以他们之间的感情是什么样的感情呢?于当时已经进入职场5年的安青来说,江楠是第一个愿意真心实意扶助自己追随自己的人;而对于江楠而言,安青是自己最困难时的稻草,是赏识自己扶持自己的大恩人,若不是因为那时候安青和杨伊一的爱情正是繁花似锦烈火烹油随时可以结出果来的状态,她甚至愿意以身相许。
江楠坐在安青中心圈的唯一一把交椅上一坐就是五年,这种独占欲和成就感随着安青的升职而越发的水涨船高。她对中心圈的后来者,其实都是充满敌意的。无论是五年前挤到这个圈子里的施梦淇,还是三年前对这个圈子探头探脑的姜鹏,她都极为不屑。而对于这个忽然出现的张琳琳更是心情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