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以后，刘娥终于以侍婢的名义进入了韩王府中。

她背着包裹，在赵德昌从前的大宫女，如今的贴身丫鬟云河的带领下，进入了赵德昌的书房。

如今已是冬日，但韩王府的书房中仍然温暖如春。赵德昌坐在书案后，低垂着头正在临摹一幅前人的字帖，脚旁火红的炭盆，将他的侧脸照映的也添了几分诡丽的红。

刘娥正要见礼，忙被一旁的云河止住了。云河冲她无声的挥了挥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刘娥会意，含笑向云河点点头，与她同在一旁默然侍立。

空气都静的可怕，唯有窗外雪花坠地的声音格外清晰，刘娥嗅着书房内淡淡的迦南香味，只觉得整个人都安静了。

不知过了多久，赵德昌停了笔，抬起头一眼望到一旁寂然侍立的二人，自己倒先笑了起来。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我竟没有留意到。”

云河忙行了个礼，语调欢快地说：“殿下最爱读书习字，王东亭的伯远帖更是殿下心头挚爱。每过几日必要临摹一幅，临摹之时，纵使天塌下来，您也不会有动静。我们自然不敢打扰了。”

她口齿伶俐，形容娇俏，又与赵德昌关系亲厚，说这话时，便有十分自然的亲近。

赵德昌收起字帖，将那幅临摹好的，递给云河道：“收起来吧，数数看，多少张了。”

“是。”云河察言观色，轻快地去了。

赵德昌这才看向刘娥，眉目之间三分欣喜，三分歉疚，另外四分则是数不清的怀念。

刘娥被他看得心头一悸，忙俯身行礼。赵德昌虚扶了她一把，含笑道：“当日御街之上，你我初见，小娘子何其对答如流，今日怎么拘谨了起来？”

刘娥低着头轻声道：“那日见时，婢子不知殿下身份，冒犯之处，还请殿下海涵。”

赵德昌含笑望着她，调侃道：“那日见时，你明明已是知晓了我的身份，为何今日，反倒不敢认了？”

刘娥被他拆穿，亦不窘迫，只羞怯一笑。

赵德昌不再为难她，语带歉疚地说：“我已听张耆说起过你的身世，也算是系出名门，只是父母早亡，实属坎坷。我有心以礼待你，怎奈皇家规矩森严，今次这般，倒是委屈你了。”

刘娥忙道不敢。

赵德昌又道：“你可知我为何定要寻你入府？”

刘娥不想他会问到这个，忙摇了摇头。

赵德昌道：“因为你，像极了我的一位故人。那日你我初见，我只觉得你心胸见识不似普通女子，又不因我的身份而曲意逢迎，反倒刻意躲我，心中倍有好感。你可知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似你这般听到我的名字，便逃的无影无踪？”

刘娥忙道：“那日婢子初到京中，不想竟然冒犯殿下，心中惶恐，这才不敢久留。”

赵德昌笑道：“你不必急于解释，我知道你心中颇有几分志气，自然是不愿与我结交了。”

时人多以不慕权势为荣，皇室之人亦不能幸免，刘娥当日所举，不过投其所好而已。

赵德昌接着说：“若只是如此也便罢了，你既不愿沾染权贵这等庸俗之物，我自然不会迫你。可那日我回到宫中后才想起，你那时的眼神，竟然像极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