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猜猜,陛下下一步要做什么?”景明月将被惊落的棋子拾起,重新塞回顾贞的手中。
“后宫不得干政,你们这些人弯弯绕绕的花花肠子太多,我哪里知道?我只希望所有良善正直之人,都能平平安安的。”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良善正直之人?”景明月拈起一枚黑子在手中把玩,“政治是个脏东西,趟过的人,谁敢说自己干净。”
“可是我知道,任凭政治再污浊,你一定是那个身处暗夜而心怀明月之人!”
“他真不配做你的夫君。”
景明月将黑子掷回棋笼之中,伴随着棋子碰撞的“啪嗒——”声响,景明月对顾贞严肃地道:
“阿贞,接下来如果崔氏要和顾氏结盟,你可以答应。但是触犯天理人伦的事,你一定不能做,这是我此番入宫的唯一目的。”
景明月的神色异常凝重:“崔贵妃毕竟是两位皇子生母,在陛下明确立三皇子为储之前,崔家都有翻盘的余地。可是你——一旦行差踏错,就是万丈深渊。你明白吗?”
景明月的神情和语气都在告诉着顾贞,事情有多严重。
“明白……”顾贞咬紧牙点了点头。
当初,顾家将他嫁与萧明鼎本就是为了家族,如今,她的所作所为,无不牵连着家族的命脉,她自当慎之又慎。
“走了。”
景明月戴上黑色的帷帽,如一阵烟一般从清宁宫中消失,仿佛未曾来过。
雁过无痕,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孟长峥与梁襄的无动于衷,如毒蛇一般缠在萧明鼎的心上,搅得萧明鼎日夜忧思。
忧思一旦加重,萧明鼎便觉得太阳穴在突突地跳,胸闷心慌,唯有丹药能缓解这些症状,他命俱志珍取来丹药服下。
葛道人说他要避免劳神忧思,可他没办法不去想,衡阳虽然从不与人结盟,但景明月是个心思深沉的,她所有的谋算,旁人很难看出来,只能看见表面上一步步的水到渠成,完全窥不破背后的暗潮汹涌。
如果景明月当真与世家联手的话,他该如何破这个局?
萧明鼎此时什么完全不知道,他对景明月到底是何情感。
绮念有之,恨亦有之,但萧明鼎不承认,这是爱而不得,是无能为力。
他是帝王,是九五之尊,他怎么可以有爱而不得和无能为力的时候?他宁愿他现在的疯狂,只和政治有关。
只是因为他想铲除世家势力,景明月不肯;他要以宦官为爪牙,景明月不从罢了。
丹药服下后,萧明鼎的气息才平稳些许。
“景明月现在在做什么?”
“回陛下的话,景大人这些日子每日都出入崔府和顾府。”
萧明鼎眉头骤然紧缩:“她去做什么?”
“回陛下的话,二位娘娘,似乎在给大皇子殿下相看皇子妃,请景大人作媒。”
按照大坤礼制,只有已婚之人,才可以给旁人作媒。
“景明月和柳定未行婚仪!她们怎么敢请她做媒人!成何体统!完全没有半分规矩!”萧明鼎震怒,一拳捶在龙头扶手上。
俱志珍吓得赶紧跪下:“是,奴婢马上差人和二位娘娘说明。”
萧明鼎用力地呼吸着,平复自己的气息:“皇子妃?她们看中了谁?”
“贵妃娘娘觉得如今崔氏族中没有身份和年龄都合适的女子,想从顾氏中挑选。”
“她们这是要做什么!这江山拱手送给顾氏和崔氏算了!”
他才下令让顾贞抚育萧守愈,景明月作太子太师,她们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联姻?
顾氏和崔氏一旦结成同盟,那皇权岂不是被他们玩弄股掌之间?
萧明鼎气急攻心,又猛咳了几声。俱志珍见状,赶紧递上帕子替萧明鼎顺气。
咳着咳着,萧明鼎只觉脑中嗡嗡作响,整个肺似乎都要给咳出来了,五脏六腑全部被绞在一起,似要被碾个粉碎。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喉中涌出一股腥甜之气——
“陛下!”俱志珍瞥见帕子上的一抹血红,立刻惊呼出声,“传太医!快传太医!”
萧明鼎能看见的最后一抹颜色,就是帕上的那抹血红。
惊恐,惶骇,各种情绪错综复杂,是谁想害他!一时间,萧明鼎的面前,闪现过所有人的脸……
直至意识归于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