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栖枝这段时间过的远比别人想象的开心,没事出去逛逛街喝喝咖啡。 天气太热就待在家里打电动看看书,日子过的非一般的自在。 苏瑶不止一次诧异的问她什么时候想通的。 她遇见余栖枝以来这么久,还没见过她这么懒散的时候。 苏瑶一直以为余栖枝在高强度的课业下还坚持从高几届的学姐学长那里接不少项目来做,就是为了金钱上的绝对独立——为了这个目标,她也算是知道这个姑娘吃了多少苦。 这也是林秦一直不高兴的地方,他觉得余栖枝未免太清高了。 可他偏偏又喜欢这么点清高劲儿,也一直没阻拦。 现在看着她这么一副懒散的样子,苏瑶险些认不出她来了、 她看着余栖枝走过去打开冰箱,开了一桶家庭分享装的巧克力冰淇淋,坐在沙发上拿勺子舀着吃,而对面的电视机里正在播悬疑恐怖片。 苏瑶:“……你最近没作业吗?” 余栖枝眨了眨眼睛,她含着勺子回答苏瑶:“我高中毕业很久了。” “……我知道。” 苏瑶无言以对。 说实话她有点怀疑人生。 当初让余栖枝乖一点的也是她。 可现在看见她真的一副逆来顺受、放弃反抗了的样子,心里又莫名有点不是滋味。 变幻不定的光影打在那张漂亮的脸上,比老电影里那种精细的质感还要昳丽。 她舀着冰淇淋,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电视机里血溅出来的那一刻,无端端的看得苏瑶有点心软,她总觉得面前站着的余栖枝还是个小孩子,满脸写着不谙世事的天真。 当初她真不该陪林秦走那一趟。 不然现在也不会这么难受。 苏瑶走近了几步,尝试着和她搭话,“几号开学?” 余栖枝嗯了一声,但没回答她。 她全神贯注的盯着电视机里的那个死人,连冰淇淋都忘了舀。 苏瑶无奈的跟着她的视线去看,她不到一会就皱起了眉头。 苏瑶实在不是很喜欢这种类型的电影,她也不明白余栖枝看着这堆鲜血淋漓的特效怎么这么起劲,半点都不害怕。 事实上余栖枝不只不害怕。 她还很百无聊赖的在对比记忆里的相似画面。 苏助理上午实在还有事。 她交代了余栖枝点事情之后,还有点不放心。 又拿笔在纸上将交代的事情重新写了一遍,放在餐桌上才走了。 余栖枝拿起来看了一遍,无非是些琐事,难得的是苏瑶还简单的写了写她妹妹最近的情况,又在最后交代了一遍,让她不要和林秦刻意对着干。 余栖枝盯着那张纸条了好一会,她稍稍弯起唇角。 心想,徐慧做事倒是真的滴水不漏。 刚想了一会,就有人打电话过来,是个陌生号码,声音倒是有点熟悉。 “在干什么?” “看恐怖片。” 余栖枝坐回沙发上。 她抱着冰淇淋,顺手开了免提。 “看不出来,”许霖枳说:“你爱好挺独特的。” 余栖枝一点都不客气,“我让您想到什么人了吗?” 这么直白的话让许霖枳怔楞了一会,他随即低低的笑了起来,“你这么喜欢刺人吗?” “还行。”余栖枝说:“我很区别对待的。” 许霖枳没说话,只是在笑。 他今天心情不错,看看小猫龇牙露爪也不会让他生气。 某种情况下,这对兄弟还挺像的。 反正都没把她当人看就是了。 余栖枝看了一会电影,忽然说:“您打算收网了吗?” “你很着急?”许霖枳说:“我以为你很有耐心。” “耐心是我最缺乏的东西。” 这句是实话,余栖枝实在是个很缺乏耐心的人。 但她长了张这么好看的脸,就算是想要尽快达到自己的目的,许霖枳也能够理解。 笑一笑就能拥有一切的情况下,实在是很难让她保持耐心。 他虽然也没把余栖枝当一回事,但也不得不承认。 林秦真的是心狠手辣的畜.生,对着这么漂亮的一张脸还能下得去手的,心肠不是一般的铁打铜铸。 余栖枝又舀了一勺冰淇淋,“既然不是,您今天找我就只是来聊聊天的?” 许霖枳愣了一会。 坦白说他也不太明白为什么会想给余栖枝打这么一通电话。 这很没道理——但看见通讯录里那一小行名字,他就这么下意识的拨过去了。 ……算是能理解到色令智昏的真实含义了。 他没有直接回答余栖枝,“你很忙吗?” 这句话是废话。 余栖枝这段时间闲的都开始倒着刷剧了。 苏瑶不知道的是,早在之前余栖枝就不用开学了—— 林秦直接给她办了休学手续。 换做原主,这估计又是一出闹剧。 可余栖枝眼都不眨的同意了,林秦都难得流露出了几分惊讶,要不是确定这就是余栖枝,他还以为面前已经换了一个人。 “有点。” 她突然说道:“和我聊天很贵的。” 许霖枳被突然的一句话弄得怔了一会,他笑了起来:“是吗?” 就听电话那边女孩很认真的回答他:“这算是正常劳动报酬,我还给国家交纳百分之二十的税。” 她回答的理所当然。 许霖枳觉得挺有意思的。 他这段时间也或多或少了解到了余栖枝的处境。 本来以为面对的会是一个对林秦充满了恨意的余栖枝,没想到她还能这么不以为意拿包.养这件事和自己开玩笑,倒是对她有点改观。 许霖枳顺着她说了下去:“刷卡接受吗?” “走支.付.宝吧。”余栖枝说。 许霖枳又一次的被她逗笑了。 他今天才发觉这个小朋友真有意思。 余栖枝又问他:“您这么正大光明的打电话,就不怕林先生监听到了吗?” 许霖枳:“他已经丧心病狂到在家里放监听器了吗?” “不知道。” 神经病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谁知道呢。 许霖枳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潜台词,也低低的笑了起来。 余栖枝看了一眼打开着的免提:“您今天给我打完电话之后,我们很快就能知道结果了。” 许霖枳:“……你外放了?” 他好像有点明白电话那边的背景音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余栖枝慢了一拍:“不能……吗?” 好像在金主的家里,开着外放和准备干掉金主的人打电话,这个操作乍一想好像确实不太尊重。 不过转念一想,合同里好像也没规定她必须要尊重林秦,于是余栖枝又释怀了。 她倚着沙发有一搭没一搭的陪不知道哪根神经错乱了的许霖枳聊天,一边看着电影,等电影看到结束,忍不住掩着手低低的打了个哈欠,觉得有点困了。 许霖枳很识趣:“那我就不打扰了。” 余栖枝嗯了一声,她刚说完再见就真的看见支付宝显示了一条收款记录。 逗小朋友开心打这么多。 真是比林先生不知道大方几倍。 余栖枝感慨道。 她顿了一下,慢吞吞的说:“……承蒙惠顾?” 许霖枳又是低低的笑了起来。 他挂断了电话。 余栖枝看着支付宝余额,她心想这个世界上有钱人要都这么闲这么大方,那她宅在家里这几个月应该能在沙特阿拉伯建别墅了。 她直接睡到了天色微微暗,林秦回来的时候。 ## 等余栖枝睁开眼睛的时候。 林秦已经不知道坐在她面前看了她多久了。 其实整件事还是挺有恐怖片氛围的,尤其是挂在墙上的电视机里播放的电影里的女主角适时的发出了一声凄惨的叫声,变换的光影衬着林秦那张面无表情的面孔,适时的跳动了一下。 林秦背对着电视机坐在她对面,背光的原因。 看不太清面上的表情,也无端端有种森然的恐怖感。 他已经不知道来了多久,也不知道就这么看了余栖枝多久。 视线里既没有一点温度,也没有深情的感觉,反倒是有种微醺的、逐渐蒸腾起来的诡异气息。 “你醒了。” 他终于开口了,很熟络的伸手将少女鬓边凌乱的碎发抿到耳后。 这个动作停留了实在太久,导致生出了种是在深情款款的捧住脸颊的错感。 林秦依旧是面无表情的,可他看起来竟难得的有几分温情的感觉,就连和余栖枝交流的时候,也没有了往日的命令和居高临下。 他说:“准备一下,该出发了。” “……” 余栖枝眨了眨眼睛,她顺手摸到了沙发上的遥控器。 然后关掉了电视机,这才懒洋洋的转过来看林秦,“怎么不叫醒我,有事吗?” 不能用不驯来形容,但也不是这些日子以来针对他的过分温顺。 大概只能说……平常? 林秦对这个形容词有种异样的新鲜感。 他没想到自己和余栖枝之间居然还能存在这样的相处模式。 于是林秦饶有兴致的将面前的少女从头看到尾。 她凌乱的散乱在沙发上的黑发,脸颊边睡出的晕红,白皙的手指被垫子压出的痕迹—— 照理来说刚睡醒的样子并不会多好看,可余栖枝就显得很可爱。她长得实在是很漂亮,漂亮到就算五官天生温软柔和,也会令人有种被震慑到的侵略感,但现在只能让人觉得可爱。 林秦下意识的放轻了语气,倒不是出于别的原因。 只是单纯的,觉得对待一尊精致易碎的瓷器,就是该这么小心翼翼。 尽管他一闪而过了想要直接打碎的念头。 “苏瑶没告诉你?” 林秦说:“带你参加个聚会,收拾一下,准备出发了。” 余栖枝一指桌上的纸条,她慢吞吞的站起来。 先是将已经融化了的冰淇淋丢进了垃圾桶,然后才去看林秦。 余栖枝样子很不情愿的说道:“都写在那,我没细看。” 如果不是他站在这样,林秦相信以她的表现,余栖枝会再去冰箱里抱一桶冰淇淋出来。 关于强制性让她休学,乖乖的待在家里这件事。 他本来以为这算是对余栖枝的惩罚,也做好了她要发脾气要闹的准备。 可现在看来,她似乎还……挺享受现在的生活的? 这个结论让林秦有种脚下一空的错感。 他下意识的抿住了唇,脑海里却浮现出来另一幕画面。 画面是模糊的,像是在视网膜上蒙上了一层灰垢,还闪烁着,如同老旧的电视机播放出来时不时有着雪花的片段。 他将未修枝的娇艳花朵递给面前的女孩。 既深情又温柔,全然没一点恶意。 女孩没控制住低低的叫了一声,她没点防备的接过花束,手指被刺扎了,血珠涌出来。 紧接着,她转过来。 一眨不眨的看了他一会。 忽然说:“别这么坏心眼呀,我很怕痛的。” 全然无视了他的一番自然反应。 他当然不是刻意这么去做的。 但看见她白皙的肌肤上滚落的血珠,确实让他有种轻微狂热的施.虐.欲.望。 于是他也安静的看了一会面前的少女。 她既没生气,也没有其他的反应,和平常一样。 他心里有种秘密被揭穿、公之于众的快感——和她相处以来,就一直有种感觉。 她好像一眼就能看出披在这张人皮下所有不堪的恶念。 他就是觉得她知道。 知道他所有的不堪的秘密。 这仿佛是一种没由来的第六感。 可她为什么不生气呢? 林秦感到很奇怪。 为什么她不生气呢? 为什么她不像是他预料之中的那样,露出嫌恶的表情,冷冷的看着他,或是和他保持距离呢? 又或者,像是一般人那样,惊慌失措的看着他。 他很早很早就知道,自己的这个秘密,是不能为人所知道的,也不能见天日,如果被发现了,那么没有人会愿意再靠近他,包括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从他幼年兴致勃勃的解剖尚还活着的小动物,被母亲撞见了之后,她崩溃又歇斯底里的将他推倒在地,推搡着他的头颅和四肢,痛骂他是个恶心的怪物。 从那个时候开始,林秦就明白了,他是个不折不扣、被人排斥的异类。 对于这个事实,他既不感到惊慌也不觉得自己可怜。 反倒有种理所当然,就该如此的感觉。 他是个怪物,这是事实,不是吗? 等他的母亲冷静了过来之后,颓唐的跪在地上,一边哭泣他不幸的命运一边哀叹自己可怜的人生的时候,林秦甚至还很有空的在心里这么想着。 他当时面上那种狂热的、仿佛在进行什么宗教仪式一般的表情,彻底的吓坏了他的母亲,她甚至崩溃到一度想将他送进医院。 可惜她没来得及实施就死了。 林秦到现在也不知道,她到底是真的失足落水,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不过他也不想知道就是了。 和那个女人极其不幸、简直可以说是在地狱里煎熬的婚姻以及家庭生活比起来,相比之下,这或许对她是个好结局,不是吗。 毕竟,她就是死了,也没几个真心实意会为她难过的人。 所以林秦从来也没想去探明事情的真相。 他觉得这没必要极了。 万幸的是,她还没来得及将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 林秦在心里薄凉至极的想道。 这或许是件好事才对。 但他很奇怪—— 为什么面前的少女不生气呢? 她不是该尖叫着,然后离他远远的吗? 为什么还能这么自然的待在他身边,甚至冲他微笑呢? …… ………… ……………… 或许是因为。 她也是个异类吧。 林秦在原地停留了好几秒,才像是彻底清醒了过来。 他空无目的的盯着不知名的虚空了好一会,等收回视线的时候,那种冷淡又倨傲的神情又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他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是平淡的。 如果不是抑制不住的指尖神经质的轻颤,简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再然后,林秦像没事人一样,他伸手拿过了桌上苏瑶写给余栖枝的备忘录,简单的扫了一眼,目光冷淡的定格在了关于余栖枝妹妹的描述上。 “你很想见她。”林秦说。 余栖枝乍然听到没头没尾的一句。 疑惑的发出了嗯的转音。 林秦没回答她,只是说:“再给你十分钟,我在楼下等你。”说罢,他就松开了抚在余栖枝脸侧的手指。 余栖枝眨了眨眼睛,她一下子笑了起来。 浅褐色的眸眼适时的弯了起来。 “好的,林先生。” 她垂着眼睫,看起来温顺至极的说着足以让林秦变色的话。 可看起来还是很无辜。 越来越不听话了。 林秦看着她想,她明知道他最讨厌这幅样子,可偏偏还要故作姿态的来惹怒他。 但他今天奇特的就是一点都不生气。 完全生不起气来。 他隐约知道原因,只是不想再往下深想。 最终,林秦看着那张无可挑剔的漂亮脸蛋好一会。 就这么一言不发的关门走了。 余栖枝唇角一弯,看着他离开。 出于某些原因,她今天的心情忽然也愉快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