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给你们。”孙叔说着,将崭新的棉被褥往阿玉和康子面前一扔。 阿玉拿着那铁片,不断地割划着墙面,转过头来看着孙叔,整个人不断向后退,背部死死的挨着墙面。握着铁片的手不断的在空中挥舞,撕心裂肺的喊道:“毁了!毁了!不要过来!” 孙叔嫌恶的看着阿玉如今的这张脸,不耐烦的用脚踢了踢:“康子,东西我可是给你们了,可别当着你秀姨的面说老子不好,要是让她动了胎气,让老子的儿子有什么闪失,老子弄死你们。” 康子不答话,躺在地上,双眼怨毒的盯着他。 孙叔也不在意,毕竟一个疯子,一个残废能把他怎么样呢? 不过,孙叔还是按照文秀的嘱咐,每日都会将做好的饭菜一样一样的拿过去。 可是阿玉根本就不吃,每次都跟个神经病一样看着他就张牙舞爪的发疯。 一来二去,孙叔就烦了,索性将饭菜都倒进后院的猪桶里,去厨房拿俩个前些天剩下的冷馒头从上边丢下去,然后拿着空盘子给文秀交差。 “怎么样了?这段时间好些了吗?”文秀端着热茶,抿了一口,看着孙叔问道。 孙叔有一下没一下提溜着桌上的花生米吃,回答道:“好着呢,吃得好,睡得好。” 文秀又不确定的问了一遍:“真的吗?” “都说了吃得好睡得好,还要说多少遍啊?”孙叔将手中的花生往盘子里一摔,不耐烦道。 说完,看着文秀的脸色,随即反应过来,语气缓了缓,起身握住文秀的手:“我不是冲你发火,我只是性子急了点,你是知道的。我的心也是肉长的,他们变成这样我的心里也很内疚。何况,我答应你要办好的事情,你还不放心吗?好啦好啦,你也别担心了,这样对咱儿子不好,眼瞅着你这月份快足了,过几日我娘就来了,到时候你要生,她老人家有经验,也好安排,不至于手忙脚乱的。” 文秀神色复杂的看了孙叔半响,摸着自己的肚子,低敛了眉眼。 地下室里,阿玉搂着康子,满面癫狂之色。 “妈,我饿。”康子虚弱道。 满是泥垢的手抚着康子的脸,抬手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嘘。”说着,警觉地看了看四周,然后低下头看着康子,小声道:“别说话,小心被魔鬼听见了。” 康子又有气无力的重复了一遍:“妈,我饿了。你先放开我,我去门口那边捡两个馒头回来吃。” “不行!”阿玉箍着康子的右手更紧了些,脸色露出惊恐的神色:“不能去,不能去的,那边有魔鬼。” “妈,不会的。孙叔这会儿不在,他已经十多天都没有来过了,咱不用害怕。”康子想掰开阿玉的手,奈何阿玉实在太过用力,他根本掰不开。 感觉到康子的挣扎,阿玉越发狠力,将康子的脑袋按在自己的怀了痴痴道:“康子饿了啊?我们康子爱吃肉对不对?别担心,妈妈不会让你饿着的。” 康子实在饿的没有力气了,见阿玉这般,他也只得暂时放弃,想着等阿玉睡着了,在爬过去将馒头拿过来。 他实在是太饿了,最近一次吃馒头还是在三天之前,也是趁着阿玉睡着了爬过去拿的。 疲累的闭上了眼,康子正想睡一会儿,却陡然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睁眼一看,只见阿玉生生的将胳膊上的一块肉咬了下来,满嘴都是鲜血,顺着嘴角混着唾液滴落在自己的身上。 康子脸色煞白,和脸上纵横交错泛着红黑色的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声音有些颤抖道:“妈,不要。” “我们康子饿了吧,来,吃肉肉。”阿玉笑着,伸手把嘴里的肉拿下来,往康子手嘴里塞。 康子牙关死死的咬着,丝毫不敢有一丝放松。好在阿玉塞了一会儿之后便放弃了。康子刚松一口气。 只见阿玉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些针线,将那根银针放在眼前细细的观看,缓缓的将那根针从肉里穿过去,嘴里时不时地发出痴笑的声音:“呵呵呵呵,康子不爱吃肉了吗?没关系,妈妈会让康子变得和以前一样壮壮的。” 康子看着阿玉的动作,双目圆瞪,瞳孔微缩,随后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 天气越来越冷了,文秀的行动越来越不便。 孙叔虽然也是日日在一旁伺候,却也到底是个大男人,难免有些不周全的地方。 好在孙叔的母亲来了,凡事都做的比较周全,孙叔正好也歇了口气儿。 半夜,外面开始渐渐的下起了大雪,地面堆积出了大概五公分的雪层。 文秀觉得身子冷的很,又将被子裹得紧了些。 睡着睡着,突然感觉裤子有些湿,陡然惊醒了起来,打开灯,掀开被子一看,裤子已经被浸透了。 “刚子!刚子!赶紧把妈喊起来。” 孙叔睡得正迷糊着呢,将被子扯了扯,嘟囔了两声又睡了过去。 文秀急的不行,大声喊道:“刚子,要生了!赶紧去喊妈过来啊!” 一听到要生了,孙叔的睡意立马消失殆尽,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起来,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好,便往外面跑。 好在老人家睡眠浅,还未睡熟,没过一会儿就过来了,将被子掀开一看,随即交代孙叔道:“赶紧将厨房里的开水拿过来,在继续烧些开水,不要停。” 点点头,孙叔忙跑去厨房端热水。 屋子里的灯火一夜未灭,一盆盆热水端进去,一盆盆血水换出来。文秀的惨叫声不断的传出来,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 孙叔在外面站着,心急如焚。 直到天蒙蒙亮了,门才打开。 “妈,怎么样!”孙叔站在门口,眼睛迫不及待的往里面找那小小的身影。 孙母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孙叔,转过身道:“进来自己看看吧。” 床上的文秀早已脱力昏睡过去。 从孙母手中接过那被红色棉布包裹的小人儿,孙叔觉得自己的手都在抖。 扒拉开那外面的一层薄棉布,笑道:“儿...” 话还没说完,便生生的卡在嗓子里。 襁褓里的婴孩,满面黑紫污青,一双眼睛里死死的睁着,里面却只有眼白却没有瞳仁,一点生命迹象都没有。胡乱的将棉布扯开。只见婴孩不止脸部如此,而是全身上下皆是这样。 孙叔不可置信的看着孙母:“这....这是......” 手抖得越来越厉害,根本就抱不住这个孩子。 红色的一团就这么生生的掉在地上,却没有本来随即而来的啼哭声,有的只是一片死寂。 孙母叹了口气,握着孙叔的手,沉沉道:“死婴。” 孙叔的双眼都红透了,完全说不出来话。 “你是不是造什么孽了。” 听着孙母的问话,孙叔一愣,没反应过来:“什么?” 孙母弯腰将地上孩子抱了起来重新包好,道:“我刚算过了这孩子的生辰八字,本应是多子多福仕途顺应的命格,可是生出来却是个死婴。莫不过是你做了孽,因果还报罢。” 孙叔的身子如同筛糠,缓了好久,才开口道:“许是有一件.....。” “说清楚。”孙母看着孙叔,严肃道。 可是那事,当着母亲实在是说不出口,索性直接带母亲去地下室。 ... “小心一点。”孙叔仔细的将母亲从梯子上扶下来,带着往里走。 看着满地发霉的馒头,孙叔不禁蹙眉,心里有一股不好的预感升起。 “儿啊!你.....” 听到孙母的声音,孙叔抬起头,刚想询问怎么了,就看见前边角落里惨不忍睹的一幕。 “妈!我...我是一时糊涂,我不知道会这样的。”孙叔紧紧的抓着孙母形同枯槁的手,颤抖道。 孙母没答话,只是一直悲悯的看着前方。 只见地下室的东南角处,有两具尸体躺在那里,估摸着死了有两三日了,虽是冬日,却也开始泛起了一些尸臭。 地上的枯草,都被血浸泡过了,干枯了之后变成黑红色,阿玉的四肢基本上就没有一块好肉,像是被什么野兽咬过。 旁边的康子,面容扭曲,像是经历了很大的痛苦,远远地看过去,身上有很多小鼓包,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待走近一看,才看清那些小鼓包是一块一块的人肉,全部用黑线缝在了他的身上。 孙叔看着孙母一言不发,还想解释些什么,却被孙母打住。 “我不想知道你办这些混账事的原因和过程。我人老了,也受不得多大刺激了。你去将我房间里的那个黑色布包那过来吧。” 事已至此,孙叔不敢有一丝怠慢,忙听孙母的吩咐跑回去将黑色布包拿了过来。紧张的站在一边,看着孙母。 孙母将包里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拿了出来,头也不抬道:“若是我再晚来几日,让这两个怨鬼成了型儿,这院子里,估摸着没一样东西是能活着走出去的。”说着,顿了顿,叹了口气,“你出去等着吧。” 约过了三个多小时,孙母才缓缓从地下室里走出来,原本佝偻的身子此刻佝偻的更厉害了,连声音都变得更为苍老了些许:“去山上砍颗桃木树,去街口的那家棺材店赶两副棺材出来。在后日之前,将这对母子找个干净的地方埋了,切不可接近乱葬岗那些地方。我会在门口给你贴道符。符在,应可保你无事。” 孙叔听着连连点头:“妈,我会按你说的去做的,辛苦你了。” 孙母疲累的摇了摇头,抬手揉了揉眉心:“我不辛苦,只是可怜了我那刚出生便送了命的孙子。文秀那里,你自己好好和她说罢。今日我便回去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