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火车,她四处观望:攀山?四周哪里有山?名不符实!忽然觉得吸气不畅,鼻翼像是被冻得粘在一起。她用力煽动几下,才可正常呼吸。
东北果然冷得厉害!
天一会晴,一会阴。阴的时候,一切都灰蒙蒙的,像劫后余生的落败,想象不出此地是否有过热烈而繁盛的夏天。
她抬头看了看天,忍不住问爹:“这里,夏天有花和蝴蝶吗?”
爹面无表情:“不知道!”
她小声问:“大姑在信中没告诉你么?”
爹语气不耐烦:“没有!往后你在这里生活,就会知道的!”
她打了个寒颤,虽满心疑问,却不再问什么。此时,满是冻疮的手,因冻得麻木也不再痒;又害怕身体冻成冰棍,时常弯腰又直起;又担心腿被冻僵,只好快步走。
爹知道她冷,但也没说什么暖和的话,只让她打起精神,一会到了大姑一家,如何说话、懂礼貌之类的事情又啰嗦一遍。
她点头。此时,脑袋昏沉,迟钝的思想只能跟着直觉走。至于那些虚假的客套就算了吧,虽是亲戚却陌生,陌生人之间一切变得简易不好么?
爹放下肩上的行李说:“走累了,这里有个水泥台,坐下歇一会。”
她看一眼那灰白生硬的台阶,已感觉到一股透心的凉气通过单薄的衣服侵入全身。漠然道:“太冷了,走吧。”
默默地把地上的行李分一个背到自己肩上。
爹并不急,看着她郑重地说:“苹果,到了大姑家,你就别再叫这个小名了!”
她一愣:“为什么?”
“到了新地方,你娘给你起的小名就不用了,叫大名也好听点!”
她垂目一想:“行。”
“苹果”一直是别人嘴里的笑话,不是酸,就是涩……现在,是终结的时候了。
爹又说:“那些不上台面的东西,也不能带到你大姑家,你的性子也要改……”
她想:到了新地方,丢掉旧名字,可以!但是,性子长在头脑里,怎么改?看一眼爹,茫然地“嗯”;怕爹生气,又补充:“知道了。”
爹也不看她,拾起地上的行李说:“走。”
她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抬眼望天,北方的冷,是干冷;南方的冷,是湿冷。但无论哪种冷,都让人难受。
……
爹带着她,沿着几排青砖红瓦的二层独栋楼房西面的柏油路,由北向南,走到最南面第一排,西头第一家,一栋坐北朝南、 独门独院的大门口,见一位五十岁开外、体态略丰满的妇人,独自站在门口迎接。
爹激动地叫了声大姐,又让苹果喊大姑。
苹果打量着大姑,外表和爹、二姑相像。她不敢迟疑,怯生生地喊了声大姑。
大姑“哎”了一声,平易地微笑,抬起双臂,做了个把弟弟和小侄女往家里赶的手势,说:“快进屋,外面冷!”
爹走在最前面,苹果走在中间,大姑走在最后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