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伊说:此时天已黑了,你在这里哭吧,哭出来就好了。哭完了赶紧回家,晚上一个人在这里不安全。
“我哪有家可回?大姑的家不是我的;老家的家,大哥说是他一个人的。从此以后,我没有家了!”
小伊说:大哥这些年在外辛苦打工挣了些钱,现在带着老婆孩子回老家,拆老房,盖新房,这是好事。
“大哥说新房子是他自己挣钱盖的,就属于他自己!”
小伊说:大哥这么说,可能是气话,他是气爹当年逼死娘,又把你们兄妹三人推到外面不管,自己带着林五娘去江南逍遥……
“那宅基地是祖辈传下来的,作为后辈子孙,大哥有权在老宅子上拆旧盖新。可他说房子不给爹住……爹在那个地方出生,在那个地方长大,在那个地方娶娘,生了我们兄妹仨!大哥凭什么说房子和其他人无关?那个地方,是属于全家人的!”
小伊说:当年,爹和林五娘好,大哥就反对,还发狠说,若爹娶了那妇人,便不给养老。多年过去,看来大哥还记恨此事。
“大哥和大姑一样,不但小心眼,还自私!”
小伊说:爹和五娘在江南过得很好,大概这辈子都不回去了;大姐春天已出嫁,有了自己的家,也不能回去;你户口在东北,更是回不去!如今,各有各的归属,那个家就留给大哥吧!
“我多想有一天,回到那个曾经的家,有被亲情接纳的温暖……看来,是不能了!”
小伊说:不要再幻想了!那个家什么时候给过你温暖?
“老家,就像是扎在我心上的一根刺,虽然难受,但我从未想过要拔除。”
小伊说:书上讲,家人既是软肋,也是铠甲。从今往后,你把自己加在自己身上的担子都卸下,一身轻松,也很好!
“是很好!大哥把我留在心上的那根刺拔掉了,那个叫“家”的地方彻底与我无关了!”
小伊说:五年前你离开家时,那个地方就与你无关了!放下吧,人生路上必然要丢弃一些东西,尤其是那些让你痛苦的坏东西!
“拔去那根刺,心里留下一个洞,很痛!”终于克制不住,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
眼泪稀释了些许悲伤,站起来打算回去,却听见身后一个陌生的男声,问:“你在这里哭了半天,有什么伤心事?”
她揉了揉眼睛,无声道:是谁说话?
小伊说:不认得。
她转身看过去,在薄纱一样朦胧的灯火里,一个年轻男子身材瘦高,五官立体,手指夹着烟,站在第三级台阶上,居高临下睥睨着她。
她低头呆想:以为只有自己会来这里,怎么……他也会来?
小伊说:他为什么不会来呢?
忽然回过神,慌忙捡起地上的书包,踩着窄窄的台阶,小心侧身从那个人身边快步走上桥。
小伊说:真有点害怕,万一他是坏人……
“如果他是坏人,一脚把我踹进河里;我不会挣扎,就这样死了,也好!可他不是。”
小伊说:你怎么知道他不是?
“感觉!”
小伊说:要是你感觉出错了呢?
“不会错的!”
小伊说:感觉,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