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临阵脱逃,让李语大为光火。第二天在店里,面对一树的道歉,他理也没理,直接胳膊肘开路撞了过去。中午休息时有人调侃他“你妹夫”怎么怎么样,他冷笑几声:“你们胡说什么,人家志向远大着呢,哪儿看得上我们这种人啊!”
这话传到一树耳朵里,又是另一番理解,脸色不免煞白。此事持续了好几天,王杰屡劝不止,最终态度强硬起来后李语才勉强听了点进去。
他随后分别找两人谈话。他先问一树:“上次为什么连饭也不吃就走?”一树沉默不语,他接着问:“以前发生了什么?”随后笑了笑,“说来也奇怪,关于你的过去,我一点都不了解呢。”他调整坐姿,往前靠了靠,“可以给我讲讲吗?你的过去。”
一树眼角耷拉,抿了抿唇,“没有什么特别的。”
王杰眨了眨眼,“只是吃个饭,你都这么抗拒,是以前受过伤害吗?”他兴致勃勃地开始“编造”一树的历史:“你有喜欢的人,但是对方不喜欢你?或者你们互相喜欢,但是由于种种原因,没走到最后?又或者,她抛弃了你……”
他觉得第二种可能性更大一点,但为了刺激一树,思维还是按第三种发散下去:“她对你只是猎奇,其实心里根本瞧不上——”
“不是的!”一树脸色惨白,嘴唇颤抖,嗫嚅道:“不是的,她不是这样的,她很好。”
王杰乘胜追击:“是么?既然她那么好,为什么你还孤零零一个人跑到这儿呢?”
一树睁着双茫然的大眼睛,头慢慢弯下去,到很低很低,有千种万种痛苦将他撕裂,他的声音变得渺小卑微:“我失约了。”
“什么?”王杰微微凝眉,直觉告诉他事情没那么简单,本想问详细一点,可一树无论如何不肯再说了,只好作罢,心想:林一的为人自己再清楚不过,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他怀着这种心情将这隐情告知李语,李语哼唧一声,“他要是早说,我和我妹哪会上赶着让他羞辱!”
“他心里也很难受,”王杰叹口气,“这件事其实怪我,要是我当时多问一句就好了!”
李语没接话,心想林一这人犹犹豫豫,没有一点担当,可见不是什么良配,幸好黄了。而李英呢,林一树在相亲宴上的逃跑,顿时让她对他的好感消失殆尽,在知道不是她的问题时,郁结的心情更是如雨后晴空,晴朗开阔起来了。
这个不大不小的插曲更加坚定了一树离开的心思。欠的医药费和房租都已结清,也没有什么可放心不下的了。可是,如果现在了结此生,难免会连累王杰——这是他最不希望的。
于是,他打算先辞职,找个无人问津的角落,慢慢的,和所有人断联,再安安静静离开。他这样的人,实在不能惊扰到别人了。
想到这,鼻子忽然一酸,紧接着闻到一丝铁锈味,他显然早已习惯,用手随意一揩,又用手背抵住,而后才到盥洗池清洗。
他无知无觉地开始安排自己的身后事,有一个埋藏心底的地方浮现在心上——城外的河,他要到那里看一看。
由于不知道具体的位置,出租车司机按字面意思把他拉到了郊区的一个河堤公园。这里的太阳很温柔,开阔的地势风声阵阵,仲夏杨柳依依,蝉鸣低沉悠扬,一唱一和,这是由大自然编曲的古典交响乐。
一树不停地往前走,两行清泪缓缓从脸颊流下。二十几年前的那天,也是这样吗?如果是,自己也不算太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