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鑫说完那句话后,半晌没有再说话。他和爷爷没有太多的羁绊,如果不是这次时空出现了错乱,他这辈子都不可能会见到他的爷爷。遗照上的那个人与他实际上看到的活生生的那个人还是不一样的。可能是血脉相连,也可能是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李罗金是他的爷爷,所以他对李罗金也会有更多的关注。
他一直都知道爷爷命不久矣,在迎来他的出生之前,会先迎来爷爷的死亡。可真到知道的这一刻,他还是有种说不明白的淅淅沥沥的惆怅。
“肝癌到了晚期,每一天都是痛苦。”韩璞看了一眼李鑫后,对童妍说,“阿姨节哀。”
任何一个旁的人突然离世都会让人唏嘘一阵,何况是公公,纵然童妍和公公交流不多,心里仍旧是沼泽一片。
童妍是来道谢的,不是来报丧的,何况人已入土。她再三跟李鑫韩璞道谢后,邀请他们等李延宁回临市后来家里吃饭。李鑫没有立刻答应。
沉思了片刻后,他婉拒了妈妈的邀请,说:“您还怀着孕,我和韩璞就不叨扰了。叔叔还没回来,您这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跟我们说,反正我们闲着也是闲着。”
韩璞却说:“阿姨放心,饭我们肯定会吃的,需要帮忙的您也别跟我们客气。您做的饭也挺好吃的,我之前还想着什么时候能再尝尝您的手艺呢。”
童妍面上露出了一抹微笑,说让他们随时来。
送走了童妍后,李鑫挡在韩璞面前,问他:“你明知道阿姨现在一个人照顾两个孩子,你还说去吃饭?我都婉拒了,你怎么又答应了?”
“你能不能懂点人情世故?”韩璞将手臂搭在他的肩上,朝他抬了抬下颌,“你请我吃饭我不去,然后我跟你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找我就完了,你会再找我吗?”
李鑫恍然。
“这要是我,我会觉得你这是瞧不起人,我是绝对不会再找你帮忙的。”韩璞说,“当然,如果你确实是不想让他们再找你帮忙,那OK,是我的错。”
李鑫:“……”
他刚才只想着他妈妈现在怀着孕,又要照顾两个孩子非常辛苦,不想要去添麻烦。
想到韩璞说的,他抬手就在韩璞的肚子上顶了下,轻咳一声:“你是对的。”
韩璞怪叫了一声,大喊,“我靠,我是对的你不感激我你还揍我?你到底记不记得我现在是你房东,还是你的合伙人?我还是未来的临市首富,你敢暴揍我?”
两人嚯嚯了几下,不是真打,却伴随着韩璞的这阵闹劲,把得知李罗金离世消息的那股沉默给打破了。
李罗金过世一周后,李延宁带着苗春芳回了临市。两人拖着大量的行李进门的时候,童妍就知道苗春芳是要来常住的。
这会儿天还没黑,白岚做好了饭菜正照顾着两个小孩在吃饭,见到李延宁,她刚欲问候两句,就看到了紧跟着进来的苗春芳,她立马将脸别到了一边,觉得苗春芳碍眼。
苗春芳显然也看到了白岚,没想到白岚会在这里,脸色登时也沉了下来。她觉得童妍是故意的,不想要她住在这里,所以先一步的把她妈请了过来。
“亲家也在啊。”苗春芳直接冲白岚道,“亲家是来帮忙照顾童妍和孩子的是吧,这几天辛苦亲家了,亲家放心,我这来了后面会好好照顾他们的。”
白岚不甘示弱,瞥了眼苗春芳,“我照顾自己的女儿和外孙,辛苦是辛苦,但看着他们吃得好长得好我心里开心舒服,我心里骄傲。”
“你什么意思?你这是说我照顾不好他们?”苗春芳立马就来气了,说着就要跟白岚吵。
“妈,你是不是忘了你怎么答应我的?”李延宁一听到他妈那尖锐的声音就感觉脑袋疼,他烦闷的说,“这些年孩子确实都是我丈母娘在帮忙照顾,我丈母娘把他们照顾的确实都很好,你在这里吵什么啊?”
在李延宁说第一句话时,苗春芳消停了。因为来之前儿子说带她去临市后,会在小区里单独租个房给她住,是她再三保证不跟童妍吵架后,儿子才答应她让她就住在家里的。所以她忍。
可没想到第二句话就让苗春芳忍不住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就是觉得这些年我没给你们带孩子,所以你不想给我养老呗。难怪你们要单独给我租个房子让我出去住,原来是让这个女人先住进来了!”
苗春芳刚没了丈夫,现在到了儿子这里,被亲家母嫌弃不说,还被儿子责难,这让她感觉自己是寄人篱下的孤苦老人,觉得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当即往沙发上一坐就哭了起来。
平和宁静的家庭在这一瞬间像是两个铁盆撞在了一起,爆发出的声音比铁盆的尖锐还要让人不适。童妍原本起身准备帮李延宁把行李推到边上,此刻听着苗春芳的哭喊,她脸色也淡了下来。
在白岚准备反唇相讥的时候,童妍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别说话。于是乎,整个屋子里都是苗春芳的哭声,她的委屈,她的难过。
童妍看向了李延宁,李延宁揉了揉太阳穴,见丈母娘没搭理他妈而是旁若无人的给两个孩子弄吃的,他只得转过头看向他妈,声音里几乎是带着哀求的:“妈,没人不给你养老,你也不要每天哭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的说你非要这样吵吵闹闹?吵闹能解决问题吗?我要是每天跟你阴阳怪气,每天对你非打即骂,你舒服吗?”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妈每次都要靠吵和撒泼去解决问题,在他很小的时候,他妈就经常跟邻居吵架。那些跟他同龄的小孩都不愿跟他玩,他们私下都说他有个泼妇的妈妈。他幼年时期几乎没有什么朋友,后来远离家,远离了曾经的同学之后,他才敢重新去交朋友。再后来,上了大学,结了婚有了孩子,就离家更远了,一年才回去一两次,长期的思念会模糊掉很多的情绪,尤其是在短暂的相聚再次长久的分离之后,以至于他都快忘了,他妈妈原本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从他小时候开始,她就是这样一个靠着吵架和撒泼去解决问题的人。
从小李延宁就逃避他妈妈的争吵,不管是任何时候,他妈妈一旦与人发生争吵,他都会潜意识的想要躲开,他站在那里心里会涌起一种难堪,这种难堪会变成同龄人口中的嘲讽,会变成他身上的荆棘,会变成他前进路上的泥泞。他除了躲避,没有别的办法。
以前还有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