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生敲门进来时,苏白梨正抱着怪兽服默哀。 “止先生,您想点些什么吗?” 止浔见他手里空空,问:“拜托你的毛巾呢?” “毛巾?” 苏白梨下巴搭在膝头,歪过脑袋:“刚刚来的不是他呀。” 正说话,先前的那个服务生来了,不明所以地将毛巾递过来:“先生,您要的毛巾。” 止浔:“……” 苏白梨窝在沙发里,等止浔板着脸搓毛巾回来,才小心翼翼地问:“你是在生我的气吗?” “没有。”他在气自己不识人的怪毛病。 “那你为什么板着脸……”苏白梨说了一半,被柔软冰凉的毛巾敷了个满面,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暑气被沁凉的毛巾带走了大半,舒服多了,她也就仰着脸不反抗了。 止浔将毛巾拿开,只见小怪兽鼻尖微红,正猫咪似地看着自己,喉头一动,垂下眼睫将毛巾丢在她头顶,半遮了那双眸子。 自己带着三分笑拖过椅子,跷起长腿悠然地看着她。 他嘴角不自觉流露的笑落进苏白梨眼中,她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一边拿毛巾掖着下巴和脖颈,一边闲聊:“你刚刚怎么会认错那两个小哥哥呢?明明一点也不像。” 止洵:“……”哪壶不开提哪壶。 苏白梨压根没往他对人脸识别有障碍那方面想,只笑嘻嘻地说:“明明一个像派大星,一个像胖虎,完全不同,怎么会认错呢?” “……”被她这么一形容,他居然有一点点能get那俩服务生的区别了。 苏白梨擦好了,起身拎起茶几上的玩偶服:“那我走了喔。” “去哪?” “负荆请罪啊。”她举着阵亡的玩偶服,“得回去让胡嫂看看能不能修补——” 止浔站起身,比她高了许多,“你还打算继续穿这个?” 苏白梨懵懂地反问:“不然呢?” …… 一刻钟后,大胡烧烤店门口,大胡看着案头上的红色钞票,不确定地问:“你是说,骆老板今晚要包场?” “嗯,所以提晚上不用接待别的生意了。” 大胡记得这个满身清贵的男人是骆老板带来的朋友,虽然画风迥异,“成!给他留着!” 止浔点点头,转头打算离开,就听见身后小怪兽怯生生地道歉:“大胡哥,衣服坏了,你让嫂子帮忙看看能不能修?不行的话,多少钱,我赔……哎,哎?” 玩偶服被止浔从她头顶上方拎了起来,苏白梨不敢用力拉扯,只好眼睁睁看着他把衣服蜷成了团。 “老板,这衣服挺好看,我跟你买了,多少钱?”止浔问。 大胡欲言又止,这种对绿油油怪兽的爱好居然还有同好吗?想了想,他大方地决定,“难得有人喜欢,送你了。” “谢谢。”止浔满意地夹着玩偶服,一手在发愣的小怪兽后脑勺一带,撩过几缕发丝——如他所料,又软又滑,他把笑容抿在嘴角,漫不经心地说,“小怪兽,还站在这里干什么?今天不用揽客了。” 大胡本想说晚上包场要小白梨帮忙准备准备,胡嫂已经开口了:“小白梨,放半天假歇歇吧,那恐龙衣服瞧着就热,别给闷坏了。” 苏白梨看看大胡夫妻,又看看止浔,后者挑了挑眉,隔着玩偶服推着她的背走了。 “去哪儿啊……”突如其来的假期让她迷茫。 止浔说:“不是说,要给我看你的画?” 苏白梨想起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她说人家长得像大卫石膏像,还说要拿自己画的大卫给他看,顿时不好意思:“画在学校画室呢。” “那走吧。” “哈?” 止浔摆弄了下车钥匙:“我载你,你带我去看。” 苏白梨:“……” 大卫石膏像,应该都知道长什么样吧?真的要特意去看吗?可是,话是她自己说的。臭老爹从小教育她言出必行,去就去吧…… 忽然,身边的止浔停下了脚步,苏白梨才发现两人正站在甜品店门口,疑惑地问:“怎么了?” 止浔轻咳:“买点那个什么酥,什么包的。”又补充了一句,“我想吃。” 苏白梨狐疑地盯着他。昨儿不是这人嫌太甜,才送给老板娘,结果便宜了她的嘛? “要买的话,你自己去。”软绵绵的声音里罕见的带着倔强。 止浔意外:“为什么?” “陈老板在里面。”瞥了甜品店一眼,苏白梨坚定地说,“我不想见他。” 止浔隔着玻璃门,果然看见店里有个年轻男人正靠在柜台和店员说笑。 他不太记得昨天来买酥心包的时候,店里的男人是不是同一个。可是,小怪兽这种软绵绵的性格为什么会这么排斥这个人? 难道是……“那天巷子里拉拉扯扯的那个,就是这个陈老板?” 苏白梨没料到他至今没对上号,呐呐地点头,“就是他。” 止浔站在原地,冷眼注视店里那人。 苏白梨有种错觉,他就像在用眼睛给陈老板画人像…… “走吧。”他终于收回视线,“不买了。” “你买你的啊。这是我和陈老板的,嗯……私人恩怨。” “不关你的事。”随着止浔的接近,停在路边的车闪了闪灯,“是我不想吃了。” 苏白梨看见止浔拉开了后排车门,理所当然地打算上后座,谁知道他居然侧身,从她面前把恐龙服扔在了后排座椅上。 蜷成团的玩偶服一下散开了,铺满了大半座椅。 苏白梨:“……” 止浔将后门关上,绕道副驾驶座,拉开车门:“坐前面,后面没位置了。” “……”她看见了。而且,她还知道半分钟前,那儿还是空的。 * 车内很简洁,没有合影也就算了,就连护身符装饰都没有,拿说是4S店的试驾车苏白梨都信。 这位显然是习惯整洁的人。 苏白梨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后排歪七扭八的玩偶服——所以,他为什么会喜欢这种东西? “哪个学校?”止浔问。 “楠戏,呃,表演系,画室从东门进。” 止浔闻言愣了下,看向她:“……大几?” “开学大三。” 居然有二十出头?前一晚还在担心小怪兽会不会未成年的止浔,不由自主地吁出一口气。 然后,开始对自己的如释重负感到匪夷所思。她多大年纪,与他何干? 楠都戏剧学院本来就离得不远,几分钟工夫就到了。 让苏白梨不解的是,门卫看见他们的车居然连问都没问就放行了,老爹每次送她,明明都会被要求留下证件交换通行证的。 “画室在哪边?” “喔,从这边,”苏白梨把安全带拉长了些许,以便能侧身给他指方向,“看到那个圆顶的房子了吗,就那儿。” 她的香气又在鼻间,止浔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不经意地扣紧了。 车停下,苏白梨说:“这里不许本校以外的人进入。外面热,你在车里等等,我去拿喔。” 怕他久等,苏白梨小跑着,很快就抱着自己的画册回来了,没想到本该在车里等着的某人已经不听话地站在大堂中央。 阳光从落地玻璃照进来,他的影子被拉伸得一如他本人般修长。 衬衣挺括,更显得肩宽腰窄,西裤裤缝笔直,一双长腿不输任何一个表演系的男同学。 “你怎么进来啦?”她小心地看向左右,确定没有人发现,“主任很凶的,如果发现有外人进来,他会发飙。” “是吗?”止浔低头,从她手里接过画册,随手翻开了。 没想到,这没心眼的小姑娘画起画来还有几分风骨。 她喜欢画人。 册子里大半都是线条寥寥的人物速写,三勾两笔跃然纸上。 饶是止浔难以将他们复原成原貌,也能从中捕捉一些特征,以便记住这些人。 “要想演得像,平时就得多观察,你看……我都只画他们最突出的特征,”苏白梨快速地往后翻了几页,“在这儿~你看这个,像不像你?” 难得一张正儿八经的铅笔素描,石膏像光影略显稚气,但贵在有神。 “你看,鼻梁是不是跟你超像?”苏白梨踮起脚,指着止浔鼻梁凸起那一点。 止浔的呼吸顿了一秒。 忽然,苏白梨笑容一僵,慌忙拉起止浔的手,转头就往楼外跑。 掌心小手柔软清爽,一如她本人。 尽管止浔不喜欢与人身体接触,但一点也不排斥被她牵着。 “千万别回头呀,”苏白梨压低嗓门,小心地叮嘱,“我说的特~别凶残的主任来了,如果被他发现校外人进艺术中心,一定会发飙的……” “怎么发飙?”止浔觉得她慌张的模样像只偷吃了小鱼干的猫咪,让人忍不住想去逗弄。 “会大声地吼——” “站住!”身后,男人的叫声浑厚有力。 苏白梨打了个激灵:“……就像这样的。” 止浔忍不住勾起唇角。 “前辈,等等!”主任嚷。 苏白梨逃得更快了——幸好,凶残主任的目标另有他人,赶紧撤。 “我说苏白梨,你给我站住!!” “……”完蛋了QAQ 苏白梨认命地停下脚步,垂着脑袋压低声音嘱咐,“一会儿你别说话,赖给我就行。” 主任气喘吁吁地追了过来,叉着腰瞪着低头认错的女学生:“苏白梨,你想把前辈拉到哪去?” 苏白梨以为自己拉错人了,慌忙看了眼仍旧被她牵着的手,袖口紧扣,指节修长……没拉人错啊? “前辈,小姑娘追星不懂事,您别跟她计较,啊。”年近五十的办公室主任对止浔讨好地说完,又瞪了苏白梨一眼,低声呵斥,“还不快把止浔前辈的手放开!” 苏白梨茫然又惶恐地抬起头,缓缓看向乖乖被她牵着“逃跑”的大卫先生,正对上对方一贯清浅冷淡的眸子,此刻,那里笑意盎然。 “……前,辈?”苏白梨看看主任,又看看嘴角微勾的某人,“止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