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骆骁的时候,苏白梨刚通过从四岔路口的红绿灯,正因为止浔的怀疑而满心郁闷,只想逃得远远的,不要再看见那张妖孽的脸。 没想到忽然看见一群人从街边的麻将档里追打出来,苏白梨下意识地想躲,余光看见挨打的那人晃眼的金链子。 咖啡店的骆老板?止浔的那个朋友? 追着骆骁出来的尽是些花臂彩毛的刺头,有的手里还攥着砸碎的啤酒瓶,照着骆骁的后脑勺就夯了过去。 骆骁两眼一翻就软软倒下了,苏白梨吓得尖叫声,浑身发抖地在包里摸手机,想报警。 谁知道骆老板都不省人事了,那群人居然还不肯放过,伸腿就要踹他…… “住手!”情急之下,苏白梨脱口而出,握着手机挡在骆骁面前。 那群小混混没想到忽然杀出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有人吹口哨,有人停了手。 “不关你事。”为首的大花臂斜眼看着苏白梨,“让开,不然我连你都打。” 苏白梨看了眼渐渐围上来的行人,心知这群人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继续行凶,鼓足勇气举着手机:“我,我刚刚已经报警了。警察叔叔马上就会到!” “警察叔叔,哈哈哈,你成年了吗小妹妹?” 苏白梨一本正经地回:“早就成年了!” 花臂觉得她有趣,一边睨着她,一边弯下腰,苏白梨抖得跟筛糠似的,却还挡在骆骁旁边没让。 花臂没动她,坏笑着从骆骁兜里摸出手机,直接给通话记录里的第一个人拨了过去:“喂!你是骆骁那小子的什么人? ” 苏白梨没空管他给谁电话,一把扶起倒地的骆骁:“骆老板,你醒醒啊!”可是手上却沾了一股子温热黏腻,小心翼翼地挪开一看,满手殷红,吓得差点没把怀里的人丢出去。 围观路人中有人大声呵斥,说已经报警了,让他们不要目无法纪,太嚣张。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不想挨揍,有本事别欠债不还啊。”花臂男挂断了电话,斜着眼睛顶撞回去。 “还欠多少钱,我来还。” 清冷的男声穿过尘嚣,落入苏白梨耳中,就像在一片兵荒马乱里忽然有人向她伸出了手。 她呐呐地看向逆着车灯走来的男人,“止浔……” 花臂男听见了,顿时眼神发光,“卧槽,你就是那个止浔?真是踏破铁鞋找不到,得来……得来……” “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有人提醒。 花臂男“对对对”,然后向着止浔伸手:“十万,纯利息,不含本金。” 止浔蹙眉:“他还欠多少钱?” “不多,五万出点头。” “三个月前,骆骁不是已经全部还清了吗?” “哦,先还利息再还本金,他只给本金的钱怎么够呢。”花臂男龇牙,“这道上规矩你应该是知道的啊,不然之前也不会帮骆骁那小子还……” “明天上午十点,前街公园。”止浔面无表情地说,“十五万现金,一次结清。” 花臂男谄媚地笑着说:“早说了,骆骁那小子好命傍上个好老大。我说,止哥,还收不收小弟?会打架的那种。” 止浔眯起眼,冷冷地看向他。 花臂男灰溜溜地叫上兄弟就要走。 “慢着。”止浔忽然拦住他,“手机。” 花臂男这才老实把骆老板的手机交出来,然后拨开人群,扬长而去。 苏白梨坐在地上,膝盖上躺着昏迷不醒的骆老板,又惊又恐,半天说不出话来。 眼看着止浔朝她走过来,她眼眶一下就湿了,唇瓣直哆嗦:“他,他流血了……” 哪知止浔居然伸腿,拿鞋尖在骆骁的肩头不轻不重地踢了两下。 这人是恶魔吗! 苏白梨正要搂住骆老板避免他受到二次伤害,骆骁却自己一骨碌爬了起来,慌慌张张地四顾,确定花臂男已走,围观路人已散,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苏白梨:“……” 止浔看都没看骆骁一眼,向苏白梨伸出右手:“起来吧。” 苏白梨犹豫了一下,自己双手撑地就想站起来,结果歪了歪,最终还是腿软地被止浔扶着肩头站起。 “既然骆老板没事,我就回店里了,大胡嫂会担心的。” 止浔伸手,手指从她的脸颊轻轻抹过,然后给她自己看。 苏白梨被他手上的血红吓了一跳,低头才发现自己的白裙上血迹斑斑,是刚刚被骆老板弄脏的。 “你这样回去,胡嫂才真的会担心。” 苏白梨郁闷地搓了搓手上的血污,又听见止浔说,“跟我去店里,整理一下。” 这里就在前街的一头,离骆骁的咖啡厅不算太远,步行可达,苏白梨想了想,答应了。 止浔和她并肩朝前走,就听身后骆骁连声哀嚎:“你们都不管我了吗?我可还受着重伤呢。” “不嫌地上冷你就坐着吧,”止浔边走边随口说,“反正我有店铺钥匙。” “我后脑勺可是挨了一瓶子!” “还知道在女孩子腿上撞死,脑子没坏,不碍事。” “我淌了很多血!” 止浔像没听见似的,脚步都没放慢。 苏白梨不忍,转身说:“我送你去医院吧。” 骆骁一听,连忙站起身摸着脑袋说:“不用了,我真没什么事,夯得不重,皮外伤,我刚装晕呢。” 苏白梨:“……”可她刚刚是真把人抱怀里的! 眼瞅着小丫头突然变脸转身就走,骆骁慌忙踉跄着追上他俩,一边说:“别生气啊,我可以解释的……” “解释哪一个?是为什么装死睡在小怪兽腿上,还是为什么会从麻将档里被人打出来?”止浔的声音冷飕飕的。 骆骁发现,两个问题都是送命题,只好乖乖闭嘴,“我得去医院包扎一下,不然留疤要秃头。” 止浔根本懒得理他,继续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停下,头也不回地问:“医药费有吗?” 骆骁舔了下唇,艰难地说:“……钱包被抢走了。” 止浔取出褐色钱夹,隔空抛来。 骆骁一把接住,顿了下才问:“你认识刚刚找我麻烦的人吗?” “不认识。” “那你就答应替我还他钱?万一是讹钱的人怎么办?” 止浔用看白痴的眼神瞟了他一眼:“不然是看着你被打死,还是继续躺在小怪兽腿上?” 骆骁捏紧钱包,慌慌张张懒了辆车,溜了。关于借小姑娘大腿的事,第六感提醒他:不能聊。 真会出人命。 苏白梨跟在止浔身侧,慢慢往咖啡厅走,路上有人用惶恐的眼神盯着她,她不得不低下头。 “我看起来是不是特吓人?” “不吓人。” 苏白梨看了他一眼,问:“刚刚那群是什么人?为什么那么凶……” 止浔一边打开咖啡厅锁着的门,一边答:“坏人,离他们远一点。” 这话可真耳熟,苏白梨心想着,跟在止浔身后走进咖啡厅,忽然从玻璃反光里看见自己的脸,顿时被吓了一跳。 她在不知不觉中抹过脸,手上沾着的骆老板的血都被抹在了脸颊上,干涸之后片片斑驳,再加上被染红的白色连衣裙,整个人像从恐怖片片场里出来的。 这还不够吓人?她拿干净的手指用力揩脸,可是收效甚微。 忽然,止浔伸手拦住了她的动作,“别揩了,皮肤都红了,用水洗才行。”目光柔和,毫不闪躲,完全没有厌恶之色。 苏白梨跟着他穿过漆黑的走廊,打开盥洗室的顶灯,又被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跳,慌忙接水在掌心,认认真真地清洗。 可是没有毛巾,到底洗不干净,她几次抬头凑近镜子去查看发际线是不是清理干净了,再次睁眼,才发现止浔不知何时从盥洗室门口来到她身边,拨开她的手,一手沾了水以后细致地替她清洁血污。 苏白梨仰着脸,迎向他,正看见他沉沉的瞳孔里倒映着的自己,他眼窝很深,这样的眼睛很容易藏心事,也更忧郁。 止浔的呼吸轻轻扫在苏白梨的额头,她的脸不知不觉中更红了,大眼睛不躲不闪地盯着他,任由他一遍一遍地拿沾了水的手指划过脸颊。 “止老师……” 止浔睫毛抬起,看了她一眼。 苏白梨不知怎么就反应过来,改口:“止浔……” “嗯。” “骆老板是借高|利贷了吗?” 止浔手指顿了一下,“和你没有关系。” “可是和你有关系,你明天不是还要给他们钱吗?” 止浔静静地看着她,澄净目光里的担心掺不了假,他哑声说:“你这是关心我?” 苏白梨眨眼:“是,是啊。” 说完只见某人眼底闪过一抹喜色,松开了手,退开一些,狭长幽暗的眸子凝视着她。 苏白梨心脏突突直跳,慌张地转开话题:“还好没有回店里,胡嫂怀孕,万一吓着她……” 止浔仍是沉默。 苏白梨只好继续再接再厉:“刚刚我真的以为骆老板被砸死了,呸呸呸,不是死,是晕了——”话没说完,人就被环住肩,脸靠在他胸前。 “看见你的时候,我以为那些血都是你的。” 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又低又哑,语速很慢,“我当时在想,为什么要让你生着气离开?如果送你回去,你就不会被卷进这种事里。” 苏白梨这才想起,她之前确实是在生闷气呢! 她伸手推止浔的肩,没能推动,反倒察觉到手底下结实有力的肌肉。 “小怪兽,我追去找你,不是因为怀疑你攀附权贵,而是因为……”止浔顿了下,带着自嘲的口吻说,“只要想到你有一丁点被欺负的可能,我都如坐针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