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只见身着银芒铠甲,高大威武的云砚之如一座可靠的山,凛立在她身后,周身挟带的寒意极具压迫性。
茱萸跟在云砚之身后,显然是取衣的时候遇见的。
看云砚之的眼神,该知道的,大概都知道了。
云砚之居高临下睨着杜知夏,嗓音沉敛,如案上的菊花酿一般,醇厚,浓郁逼人,“既然不愿意道歉,倒也不必勉强。”
杜知夏觉得自己就快要溺毙在云砚之深入寒潭的黑眸里,本是吓得说不出话,突然听到他这么说,一时愣住。
她下意识朝他露出一抹笑,却见云砚之随手拿起案上的酒壶。
她一时不明所以。
然而下一刻,头顶一阵湿凉哗啦啦流淌而下。
只见云砚之忽然抬手,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将整一壶酒尽数倒在杜知夏头顶。
冰凉的菊花酿从头顶沁入云鬓,漫过眼睛鼻子,顺着脖颈流进衣襟之中。
杜知夏浑身僵硬。
她嘴角还保持着那抹僵硬的笑,头脑一片空白。
云砚之放下酒壶,见云恬一脸震惊,他慢条斯理地为云恬系上披风细绳,沉声训斥。
“三哥不是跟你说过了,有仇,就得当场报。事后,该道歉道歉,该赔钱赔钱,咱们父亲有的是银子,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用不着你替他省。”
云恬,“……”
她以眼神询问:你什么时候说过??
云砚之:刚刚。
杜知夏似是反应过来,开始放声大哭。
杜夫人再也坐不住,疾步冲到云砚之面前,柳眉倒竖,“云大将军如此欺负一个弱质女流,好大的威风啊!”
云砚之替云恬拢紧披风,转身朝着杜夫人拱手道,“杜小姐委屈我妹妹,我身为兄长,理应替她出气。既然杜夫人生气,那砚之就学着杜小姐,给她赔个不是吧。”
此言一出,周遭响起毫不客气的嗤笑。
云砚之一本正经地朝她拱手,“抱歉让你难堪了,杜小姐。至于你这身衣服,我承恩侯府照价赔偿你一百套,一个时辰后,银票我让人送到户部尚书手里。”
这熟悉的说辞,把云恬也逗笑了。
“云砚之!”杜夫人气得全身发抖,杜知夏则一身狼狈,不知所措地躲到她身后。
云砚之却视若无睹。
他冷冽讥诮的眼神再次扫过杜家母女,慢声告诫,“正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但愿杜小姐能谨记今日的教训,日后好好做个人。”
话落,他烙铁般灼烫的手掌握住云恬的手臂,目光却看着何氏,“母亲,儿子先送妹妹回府。”
何氏正要点头,肃王妃连忙道,“这宴席还没结束呢,我这儿有几套新的衣裙,不如先让恬恬换上,待宴席过后,再与夫人同回吧。”
说话间,拼命朝裴远廷使眼色。
裴远廷却似无所觉,只默默凝着云砚之搭在云恬胳膊上的手掌,若有所思。
云砚之却道,“妹妹刚刚病愈,不宜饮酒,再耽搁下去万一受了寒,可就不好了,裴世子,你说是吧?”
裴远廷还是第一次听到云砚之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么多话。
他回过神,笑道,“自然是云大小姐的身体最要紧。”
云砚之才一转头,裴远廷忽然对着云恬问道,“听说凌绝峰上的菊花开得正好,过几日重阳佳节,可否请云大小姐赏脸,同去踏青游玩?”
众人的视线齐刷刷看过来。
云砚之没有回头,手掌却不自觉用力。
云恬感觉到胳膊上隐隐的压力,又想起今日来此的目的,本就是要与肃王府冰释前嫌,让圣上放心……
此时拂了裴远廷的脸面,不合时宜。
她故作腼腆轻笑,朝着裴远廷微微颔首,“世子相邀,云恬却之不恭。”
胳膊骤然一疼,云砚之低沉的嗓音传来,“该走了。”
云恬感受到身后之人周身溢出的寒气,连忙朝长辈们敛衽施礼,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