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世袭啊……”王员外的语气中,掩饰不住的失望。
“可要是如果巡检家中,无适龄的直系男丁,那又另当别论了。”师爷放下手中的酒杯,嘴角带笑,用颇为玩味的眼神,看着眼前二人。
“相隔千山万水,兵部又怎能知道有没有合适的男丁?”这时,反倒是孙姓大户,听出了师爷的话外音。
“世袭的人选,由当地官府勘验、确认之后,上报都司衙门,再由都司上报兵部。”师爷的两根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的敲着。
心想,自己话里话外已经暗示得很明确了,就是不知道这两人有没有听明白。
“那岂不是,无论补缺的人是谁,只要知州老爷点头就行?”有了孙姓男子在前,王员外的脑子转得也不慢。
“非也,非也!世袭的规矩,大家都懂,知州老爷也要按规矩来。不然,日后事主闹将起来,知州老爷如何脱得了干系?”师爷把头摇得飞快。
“除非……”师爷的手指又轻轻的敲着桌子。
“除非什么?师爷教我!”王员外投来了急切的目光。
“除非事主家中已成绝户,亦或事主世上再无亲人,自然也就不会有人闹事。”其实,此刻师爷心中比王员外还急,暗地里不断的咒骂,眼前这两人愚蠢到家,非要自己把话说到如此直白。
“要是,他们全家死光,那世袭的人选,只消知州老爷便可以定?”王员外嘴里小声的嘟囔道。停顿一两息之后,突然恍然大悟,两眼瞪得滚圆。
“那是你说的,我可什么都没听到。”看到王员外终于明白,师爷心中松了一口气,但是嘴上却连忙否认。
“只是不知道,知州老爷的认定公文要花费几何?”眼看着有达成心愿的希望,王员外不禁又往师爷这边凑了凑。
只见师爷犹豫了一会儿,伸出右手,张开手掌。
“五百两?”一个巴掌五根手指,这个王员外还是知道的。
“哼!”师爷脸色一变,作势起身要走。
“师爷息怒,师爷息怒!意思是五千两?”孙姓男子反应够快,一把拽住了师爷的衣袖。
“师爷,我等有心为民,想还州中百姓一片安宁,只是……只是,这五千两,属实掏不出来啊!”孙姓大户哭丧着脸说道。
他的话,让师爷心中暗自感叹,见过不要脸的,但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师爷,能不能与知州老爷美言几句,通融通融?”眼看着希望就在眼前,虽然知道师爷是狮子大开口,但他不打算放弃。
“说说你们的想法?”五千两确实是师爷漫天要价,刚才作势起身也是虚张声势,师爷也不想就此把眼前两人给吓退。
“一千两,师爷你看如何?”王员外小心翼翼的伸出食指。
“呵呵呵,二位员外,咱们还是喝酒吃菜,其他事就不谈了。”几声冷笑,师爷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白切鸡,塞进嘴里。
“一个巡检,一年光是扣下的粮饷都不止一千两,你们呐~~~有这泼天的富贵都接不住啊!”师爷故作玄虚的摇了摇头。
一个巡检,一年真正克扣下来的粮饷,最多不会超过五百两。但是,不夸大一些,师爷又怎能让眼前的这两个乡巴佬掏出大把银子?
“两千两!”王员外不停地眨着眼,狠了狠心,颤颤巍巍的伸出了两根指头。
“师爷啊!我们乡下人,种田卖粮,一辈子也攒不下多少银子,还望师爷体恤!”孙姓大户多少还是有见识,一边嘴里哭穷,一边悄悄的从袖子里抽了一张银票,放到桌面,轻轻的推到师爷面前。
接过银票,师爷装作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票面上的“壹佰両”三个字映入眼帘。
“三千两,这是老爷给的底线,你们自己去琢磨吧。”师爷端起面前的酒杯,轻轻的抿了一口。
事实上,知州简志鸿,下午还在为两个巡检的事大发雷霆,根本没往这方面去想。但是师爷跟随简志鸿从知县做到知州,他心中有足够的把握,如果能把这件事操办下来,到时候把大头交给简志鸿,自己从中所得,绝对不会少。
要知道,他一年的幕酬也才区区八十两。
稍作沉吟,师爷用手指轻叩放在桌上的银票,说道:“既然你们有如此诚意,小老儿再提醒一句。”意思是眼前的这一百两银票附送一个内部消息。
“下午已经有几个大户得知了这个消息,这会儿估摸着在筹备银两,待他们把银两筹齐,那可就没二位什么事了。我劝你们早作打算。”说完,师爷起身,拿起桌上的银票,拱了拱手:“告辞!”,转身离去。
不得不说,从头到尾,师爷说的每一句话,都恰到好处。言语间营造出的气氛也把雅间里的二人,拿捏得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