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流月听着方渡说话。
“那先生……还会探寻那里的秘密么?”
“流月,我活到这个年纪,岁月早就消磨了过多的好奇心。”
方渡想了想。
“再说了,有些事情,就算我不关心,它还是会找上门。”
沈流月一直在用柔和的眼神望着方渡。她已经老了,方渡却还是初见时的模样。
“先生,会害怕什么吗。”
她这样问着,方渡却没能立刻回答她。
在沈流月以为自己得不到答案的时候,方渡开口了,带着叹息。
“我不能肯定,或许之后会有……”
沈流月的眼睛弯起来。
“真好,这样的先生,看起来就离我很近了。”
沈流月身为月溪宗的宗主,她的一生已经取得了太多的成果,足够辉煌灿烂。
但她在生命的最后,说的却都是一些几乎要被遗忘的细碎琐事。
她问方渡有没有看到她种在山上的月珠草,方渡说看到了。
“它们真是娇气。我种下第一株的时候,天天去看,生怕我一错开视线,它就悄悄死掉了。
但它还是死了,哪怕我这么仔细地照看它。后来我明白,不是它不够努力,是我们这座山一整个都是不好的。”
于是沈流月耗费巨大的心血,将已经走向末路、分崩离析的宗门,重新建立起来。
她拖着偌大一个门派,从弱小到强大。如今她终于能放心地把月溪宗交到沈欢手上。
“那孩子是我从小看到大的,他虽然有时候会意气用事,但胜在道心如一,把门派交给他,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
沈流月在这时有几分犹豫,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看她脸上迟疑的表情,她心中所想,应该是一个叫她十分为难的事情。
“罢了。”
她躺在枕头上,轻轻摇头,没有把烦恼甩给方渡。
她又回忆起了沈月溪,当初豁出性命把她救下来的前前宗主。
“我对她的记忆虽然单薄,却实在深刻。我也有过不解,为何要救下与她素不相识的我。
后来有人告诉我,她把我当成了她的妹妹。我见过那位姑娘的画像,我们长得并无相似。
我替她报了仇,将月盈宗又改回月溪宗。我阅读着她留下来的手札,渐渐地,把她还原出来,知道她是怎样的一个人。
她喜欢花,喜欢吃甜的东西。她一段时间特别喜欢吃一种蜜做的点心,吃到牙疼了,才不得不遗憾地戒掉。
她似乎也短暂地遇到过心动的人,但是她说,他和她之间隔着太深的沟壑,她永远走不到那座山,所以,她轻轻地放下了。
她自己写下这些文字,埋了起来。我找到了它,很惊喜,从这些文字中,我把她还原出来。
外人都说她弑父夺权,残忍冷血。但在我眼中,她也只是一个寻常的女子,有着她的喜怒哀乐。
她见到你的那一天,穿着的是一身嫁衣……”
沈流月的话把方渡的记忆也带回了那一天,嫁衣火红,像一团闯入山中的烈火,和她爱恨分明的性格一样。
沈流月终究是身体虚弱,说了一会儿,就咳嗽不止。
方渡让她含了一颗润肺的药丸,看着她脸上因为生病而不正常的红晕,他说——
“流月,我可以救你。但是,逆转天命要付出巨大代价。你要自己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