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约兵力、物力、财力,采取持久的积极防御的作战方针,坚守现在战线,大量消耗敌人,以争取战争的胜利结束。”
从1951年12月开始,战场上再次出现一个相对平静的时机,志愿军和人民军抓住这个机会,在整个战线上,展开了构筑以坑道为骨干的、坚固防御阵地的大规模筑城活动。
朝鲜战争全面进入了阵地战的新阶段。
在志愿军连续发起五次战役之后,中国领导人对战争的未来发展,有了更为现实的清晰判断,并根据实际情况,调整了战争指导方针,实行以作战方针调整和主要作战形式变换,为主要内容的军事战略转变。
就在这时候,美方放出了寻求停战谈判的试探信号,中国领导人立即抓住这个机会,适时作出“争取和谈,达到结束战争”的政治决定。
美国远东空军司令奥托·威兰将军表示:
停战谈判的开启,象征着战争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阶段。
当交战双方的代表团在开城会见时,都是在为实现早已确定的政治目的、军事目的和战略而努力,这真的是一次根本性的变化,我们甚至可以把它称为一场新的战争。
敌我双方都放弃了用武力统一全朝鲜,这个相同的政治目的,双方也都放弃了夺取和控制朝鲜土地的军事目的。双方的政治和军事目的已变得一致:“在对各自有利的条件下,实现停战”。
周恩来在谈到中国对停战谈判的态度时,引用了一句古语:“行于当所行,止于所不可不止。”随着谈判的展开,抗美援朝战争形成了两条战线:
一条是战场上的军事战线,也就是“打”;
另一条则是谈判桌上的政治外交战线,即“谈”。
在这场战争的后期,边战边谈、打谈结合,逐渐成为一种新的常态。
中国军队在战场上愈战愈勇,屡获胜利。终于,美国人在1951年11月23日不得不按照中朝提出的原则,以双方部队的实际接触线为军事分界线,达成了第二项议程的协议。李奇微也不再提那个“一万两千平方公里的海空军补偿面积”,能守住现有战线已是万幸!
11月27日,双方代表团通过了一项协议,规定以战场上的实际接触线作为军事分界线。此后,朝鲜停战谈判依次进入了第三、第四和第五项议程的讨论。美国人在该协议中新增了一条内容:“若停战协定在三十天内未能签署,双方将确定当时的接触线为临时军事分界线。”
战后,双方各自记录了两起颇为有趣的事件。
柴成文回忆说,11月24日,对方坚持要求将高望山到大德山一线的几个山头,划归他们所有,而当时他们的部队仍在进攻这一地区。显然,对方认为胜利已成定局。然而,到了11月27日,美国人却悄然不再提及此事,三天过去了,他们一寸土地也没能夺下来……
西方着作中曾记载,志愿军代表解方有一次与对方就一个山头的归属问题发生争论。对方坚称该山头属于他们,解方并未继续争辩,而是低声对身边的参谋说:“不用担心,这地方今晚就会是我们的。”
对方的美籍华人吴翻译耳朵很灵,恰好听到了这句话。
他立即向美方代表报告了情况,"联合国军"随即加强了防御,严阵以待,誓死守卫此地。然而,第二天解方却带着一脸满足的表情出席了会议,原因是:"就在那个夜晚,中国军队已经占领了那个高地,是用怎么也没有料想到的大军队攻下来的。"
美国人还记载了一件与解方有关的趣事:“有一次,中国的解代表发了火,他对着霍迪斯代表大发雷霆,怒骂霍是个王八蛋,声嘶力竭地喊道,只有鬼才会相信‘联合国军’是诚实的,是热爱和平的……”
日本人则唯恐天下不乱地解释道:“‘王八蛋’这个词,在中国是侮辱对方的语言中,最厉害的一个词。”
霍迪斯当时被骂得一头雾水,他不明白为何一向以好脾气着称的解代表,为什么会如此愤怒。日本人则说他“因为事发太突然,(霍)忍了又忍……”。
以后,美国人气愤地将解方称为有时是庸俗的,但经常是很能干的“解少将”,美国公开史料则将解方将军誉为“最可怕的谈判者”。彭德怀则对解方非常满意,多次表示:“这样难得的人才,以后回国要推荐给周总理搞外交去!”
对比谈判代表们激烈的舌战,严格地说,在双方的军事参谋会谈中,由于主要从纯军事角度出发研究问题,气氛比较缓和,问题解决也快。26日下午,在双方把已共同认可的点线一丝不差地从图版上改画到准备草签的地图上时,穆莱上校却把已确定划在中朝方面的1090高地改划给己方。
柴成文愤然说道:“不可以!这已经是昨天达成的协议,不能更改!”
穆莱上校满脸涨红,愤怒地吼道:“我已经退让了四个,等等,不对,是五个山头!该死的,我已经让步让得够多了,让的我头都快要炸了!”
柴成文也大声喊道:“你这样不行,你应该把这种态度收回去!”
一边的肯尼上校自觉过分,站起来,将穆莱改画的线恢复原状,同难堪的穆莱上校嘀咕几句,穆莱冷静下来了,稍过片刻,他向柴成文道了歉:“柴上校,我很遗憾,刚才我不该发脾气,请你原谅。”柴成文点头接受道歉:“这样就对了,我们作为参谋人员,总免不了要合作办事的嘛!”
接触线已经确定,接下来要划定双方各自后撤两公里的非军事区南线和北线。然而,由于接触线蜿蜒曲折,在一些狭窄弯曲的地段,距离不到四公里,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后退呢?中方制图员急得满头大汗,苦思如何绘制。
王制图员手握铅笔,无从下手。
中国代表团人才济济。翻译蒋正豪在清华大学上学的时候,主修的是土木工程,他走到绘图桌前,说道:“这很简单,以接触线上任何一点为圆心,以二公里为半径画圆,圆周的轨迹就是南北线。”
制图员顿时茅塞顿开,供第二天草签使用的各退两公里地图,很快就绘好了。
第二天会议一开始,美国方面便尴尬地向中方表示:“我们目前遇到了一个重大技术难题,无法绘制出从实际接触线向南北各退两公里的非军事区边界。这是一个需要专家才能处理的技术性问题,只有等东京的专家到场后才能解决。”
中方人员微笑着摊开地图:“你们看看,是不是只能这样画?”
面对那张无懈可击的地图,美国人顿时愣住了。军事分界线确定后,战场上除了敌人的绞杀线还在继续以外,局势已相对平静了。中朝方面认为停战协议即将达成,毛泽东也发来电报,指示力争在1951年内签署协议。
按中朝方面的设想,剩下的只是按议程讨论在朝鲜境内实现停火与休战的具体安排,按国际惯例交换各自战俘,这都是一些技术性问题,应该是能很快解决的。他们低估了美国作为一个帝国主义国家的狡猾、贪婪,以及向全世界宣扬所谓自由精神而继续冒险的决心。
会谈又卡住了。
令人震惊的是,美方居然不允许北朝鲜这个主权独立的国家,在战后修建机场!
朝鲜代表说道:“我们绝对无法接受你们关于限制机场设备的提议,在这个问题上,我们寸步不让,我国的内政绝不容他国干涉!”
美国代表的话语,则彻底显现出霸权主义的本质:“我们现在就是在干涉你的内政。你要是敢修机场,修好了,我就给你炸掉;你再修,我就再炸……你们应该抛弃主权和内政这些毫无意义的词语!”
中朝代表当时被美国人的无耻惊住了。
他们刚开始还以为,这只是美国将军的信口开河,军人在政治上无知一点,并不足为奇。但在以后,看了乔埃将军的回忆录,他们才知道这些赤裸裸的帝国主义言论的版权,属于美国白宫和国务院。
乔埃则在回忆录中辩解:“战争本身对于双方内部政务,就构成了最大的干涉,而停战则为战争的另一种技术形态,只是因为签署了协定,而减少了干涉的程度。”
这是彻底的强权逻辑。
中朝人员也看透了美国人的心虚,美国人实在是害怕越战越强的中朝联军地面部队,又得到强大空中力量的支援。1952年1月27日,柴成文称“理屈词不穷的对方,有些胡搅蛮缠了”。
当日,双方同意再次休会,只举行参谋会议,就已达成的原则协议做细节的讨论。美国人又要试图用武力压迫中朝方面让步,这次他们选择了细菌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