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唯一牵挂的,就是远在北夷的家人。哪怕一切顺利,这个治疗计划也要花上一年半时间,对晚云她们来说,这段时间实在太过漫长。
但周穆没有第二条选择,他必须狠下心来,学会沉住气,因为只有他重新站起来,她们才有机会活着回来。
当初他冲动行事,未思虑周全便贸然进京,不但没有救出她们,还差点死在齐耶达手里。经此一难,他总算汲取教训,将性子沉淀下来,时刻提醒自己,做事要谋定而后动,思虑深远方为长久之计。
在动刀剜肉前,他取下一只板凳腿,紧紧捆绑在左腿上,硬撑着身子,一瘸一拐走到宫门口,对外面闹事的百姓许下承诺,待他腿伤痊愈后,一定会重振旗鼓,再次披甲上阵,誓死夺回邺朝江山。
周穆的话,在群情激愤的百姓心中,埋下了一颗希望的种子,他们看着站立都要靠人搀扶的周将军,眼泪刷刷地流个不停。他即使身负重伤,仍旧没有放弃这个窝囊的朝廷,更没有忘记国仇家恨,他们还有什么理由不与周将军站在一条阵线上呢?
闹事的百姓渐渐退去,牺牲将士的家眷也由武阳以周穆的名义,前去安抚劝阻,这场持续大半年的骚乱总算平息下来。
人们满怀希望,开始回到正常的生活里,皇上忙着搬进新皇宫,各位在外躲避的大臣,终于能安心回到自己府邸中,庆州城秩序井然,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
周穆不再有所顾虑,全身心投入到治疗中,剔骨剜肉,他几次痛得晕厥过去,却愣是没喊过一声停。
直到伤口缝合起来,他浑身早已湿透,无力地躺在床上,眼神呆滞地望着屋顶,那里有一丝清澈明亮的太阳光,从房梁的缝隙间穿透进来。
周穆眼角流出了第一滴泪水,口中念叨着两个字:“晚云!”
晚云勒住缰绳,身下马儿抖抖前蹄,准确地停在陈家老宅前。
她翻身下马,忍着身上酸痛感,快步跑过去敲门。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熟悉的院落瞬间映入眼帘。晚云环顾一圈,主屋正堂的外观,看着更深沉老旧了,侧边的长廊似乎刚刷过新漆,大树下的木秋千正在阳光里微微荡漾。
时空交织,从前那些温馨的记忆片段,不断涌入脑海。竹月和小丫头们在长廊上追逐打闹,她坐在秋千上摇晃,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喊着竹月加油,外祖母搭把摇椅,半躺在正堂门口,一脸慈爱地看着她们。
“云儿?”一个苍老的声音,打断晚云的回忆。
她满脸欣喜,透过模糊的泪眼望过去,倚在廊柱上那白发苍苍的老者,是于嬷嬷,两人不约而同奔向对方,相拥在一起,又是哭又是笑。
“于嬷嬷,你怎么老成这个样子了?”晚云哽咽道,还不等她回答,又急忙询问外祖母的情况,“外祖母还好吗?她的病康复了吗?你快带我去看看她。”
于嬷嬷一听晚云提到老太太,霎时哭得更伤心了。老太太果然没白疼晚云,现在这座祖宅里,还能记起老太太的,除了她这个陪伴老太太大半生的贴身嬷嬷,恐怕就只剩晚云了。
老太太死后,她帮着料理完后事,本想揣着一包鼠药,去老太太坟前服毒自尽,跟随主子而去,可没想到陈泰少爷赶去阻止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