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七,人日。
本是要好好热闹一番的节日,在易宅陷入了风波后,主顾们都并无心情遣人大肆置办,便也免了。
只让宅中的老佣人们按照往年的习俗,亲自备菜,做了多份斋饭,今日全日斋戒。
而多出的那些,还惠泽了外头的人。
由周婉凝亲自出面前去寺庙里派发,给易衔辞揽了个好名声。
舒岁安这头,老佣们也及时送了些斋饭前来给院里头。
佣人们本抓耳挠腮的想今日的菜谱,眼下燃眉之急也解决了,院里头的人都开心极了。
小厨房今日不必开灶起火,舒岁安恭恭敬敬的接过斋饭后,送走老佣,随即让她们把东西按份例分发下去。
斋饭虽用着清减,但胜在用料十足,只挑好的,倒也不失其美味。
她用得很是合心意。
......
年初八,清早宅邸外燃了一鸣长鞭,足足响了888响才停歇。
这天,易家一家三口要去前去易家的老祠堂里头祭拜祖先,宅里一下子空了好多。
舒岁安本质上就不是易家的人,自是不用去敬神明的。
去前厅送走三人后,又回到了自己院子,简单的用了碗素面后动身下楼。
院子一楼设有一个小佛龛,她恭敬地上前燃了三炷香拜了拜,又屈膝认真地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后,闭眼双手合十。
可以不敬易家的祖辈神明,但不得不敬自己的亲父。
再睁眼时,眼底一片凄迷。
......
年初九。
易洵之清早亲自过来送了点早膳来,舒岁安掀开,是一小碗芙蓉甜豆花、一盏酥油茶以及一盘菌子糯米烧卖。
她喝不惯酥油茶,只挑了另外两样吃了,是家中的点心厨子亲自做的,口味自是不差。
自从出事后,周婉凝不知为何免了她的清早的请安礼。
她也乐得其见,人也松乏倦怠了好多。
除去这几日早膳会前去一起用,其余时间都窝在房内足不出户,荒废且荒唐。
人是睡至自然醒,若是起不来便让遣人去前厅说声不去用膳了。
起来后便用点一直煨着的清粥小菜,又或是只吃点院里头小厨房特制的糕点就当作一顿饭。
偶尔想起便拿画笔对着院里头的绿植涂涂画画,要么闲暇时遣人去书房取点话本子消消遣。
入夜后,便也熄灯倚在窗边观星或者自顾自的对弈,过得糊里糊涂的。
与易衔辞一同在书房对弈的易洵之听了前来回禀情况的佣人都皱紧了眉头。
人是被养得好了些了,但也仅仅只是好些。
......
年初十,易衔辞外出公干的时间更多了。
前些日子还因着他在,她还会到前院里头与他们一家三口用一餐。
现下,开口的人也不在,周婉凝装也不想装,本是不想见着她。
一日三餐都恢复在院子自个开灶做,舒岁安由着她们去准备吃食,倒是倒腾了很多不同的菜样,她用得也还不错。
易洵之今日带来些糕点来她院落里坐了下,恰好,舒岁安本就喜欢甜口。
那些糕点看着倒也新鲜,她估摸着应是那些上门巴结的贵夫人们特地送的。
刚好舒岁安沏了一壶好茶,配上点心正好相得益彰。
便也顺势留了他在廊下一同用茶吃点心,她近日看了本棋谱,摆了上桌,让易洵之试着破局。
楼下还偶尔传来一些忙碌的吆喝声,是她院子的丫头们在院落里头张罗着一顿丰盛的锅子。
易洵之也被扰得抬眸朝下一观,院里头长长的排桌置好了各色新鲜肉类和蔬果,烧烤的锅子闻着很馋人。
舒岁安搁下棋谱,率先开口留人,邀请易洵之一起用饭。
易洵之平日里头绝对不会与佣人同席一起用饭的,刚用到一半,中途被周婉凝的人叫了回去。
她遣了一名佣人送他回去周婉凝的院落,想必是等着他回去一同用饭吧,故此也不挽留。
但送人的佣人回来回禀,易洵之尚未进门,便被他母亲扔了一盏茶摔在脚边,狠狠地斥责。
话里话外,都是指桑骂槐的,说是自己儿子被她这个外来人给带坏了。
竟与家中那些下等的佣人一起同席用饭,成何体统云云。
话能传到她那里,便知道是故意的。
是警告也是提示。
易洵之回去后,肯定被罚着不能用餐的。
夜里有个机灵的丫头用没有吃完的腐竹,加上点蛋花制成甜汤,还额外做了份清爽的蔬果春卷。
她悄悄地披了件暗色外衫,打了一份提着食篮给易洵之送去。
远远瞧着是房内熄灯了,但人肯定是未睡的。
就这么凑巧,一个准备敲门,一个刚好推门。
廊里,舒岁安陪他坐了会,看着他食至大半,起身要走。
怕待久了,会惹人起疑非议。
走时,后头的易洵之把碗用力的置在桌上。
而后缓了缓,让她别怪周婉凝,她只是一时间接受不了而已。
舒岁安未回头,只是朝他轻声道了两个字:好梦。
......
不知不觉到了十一,院里头的丫头们又开始着手元宵的一些事宜。
七嘴八舌的说要置点灯谜和花灯过节,等元宵那日在院里头玩起来。
而有些还兴致满满地要备上好几个口味的元宵,毕竟在西南这里,元宵大过年。
她们都是来自南辕北辙的地方,口味自是各异。
舒岁安默默地咽下最后一口人参乌鸡汤,放下碗勺,用帕子擦了下口角。
她听了觉着无趣,用了午膳后一个人自个上楼回房卧着,不扫兴她们的兴致了。
这些时日来,拿病痛搪塞,倒是让她有借口闭门谢客,不管是哪位都不予见。
不仅肖晨和陈芳桦吃了闭门羹,连叶君尧这个竹马哥哥也一视同仁的吃了好几顿闭门羹。
肖晨得知后,心里平衡了好些,人也开怀了些许。
他们差人日日送来的吃食和一些新奇的玩意儿,已经堆满了舒岁安院落的库房了。
佣人们挑了些送到她跟前,她看也不看这些送来物件,兴致缺缺的朝不远处的桌案指了一下。
那上面搁着,已经有好几个了。
......
她整日把自己关在院子里,所在的院落本就偏僻静谧,现下更是没有一丝人气儿。
早春里头的阳光舒和,院里头的雪堆也开始有消融的迹象。
佣人们趁午后无事可做,把舒岁安收在那儿未处置的一坛坛陈年清露,挖了土坑,埋在地底,期盼着夏至到来可以开坛饮上那么一口。
她看了些陈年古籍和她们稍稍提及过,她们也遂了舒岁安的愿,便也跃跃欲试仿着,也不乏是一种生活情趣。
远远的还听到楼下少女之间打闹的调笑声。
这样看时,院里头还不至于那般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