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出生地,舒岁安心境渐渐安定,很多事情不去深想,语言虽然变得迟钝,但也尝试融入到正常人的生活里头去。
她在陈芳桦那处问到了叶君尧的联络方式。
这天,门开了以后,她有了心理预设,想着叶君尧会生气,会责怪,但她收到的是他一个拥抱。
他说:“欢迎回家。”
舒岁安有些错愕,但下一瞬也伸手轻抚他的背:“谢谢哥哥。”
叶君尧说自他掌权后,便搬离了原址,搬去了离单位更为方便的住所,规格虽然比不上原本的兰庭苑但只有他们两爷孙住,倒也算是方便他照顾老人了。
叶老爷子年岁也不小,精神头也大不如前,身子容易乏累,推开庭院的铁栅栏便瞧见他在树下生火取暖在打瞌睡,他的膝头还有一只睡得稀里糊涂的卷毛狗。
她安静地进门,眼瞧着火都快熄灭了,随即又添了一根干木柴进去,细细聆听着叶君尧浅聊那些琐碎的生活片段。
年华渐逝,成人走向苍老,就连他们也开始有了苍老的迹象。
大院外头还有一些孩童在嬉戏打闹,许是第一次见舒岁安,他们成群结队的站在远处看着她,笑容腼腆羞涩,看着也让人勾起嘴角。
庭院的花草旺盛,许是老爷子日常打理得很为妥当,这几日阳光时有时无,叶君尧说他还会把这些花盆挪来挪去的堆放,真是精贵得很。
厅堂里头还有一台老式的收音机在播报新闻,舒岁安充耳不闻,叶君尧也随手把收音机熄了。
不想听,不想看,叶君尧引她上二楼阁楼的杂物间,说带自家妹妹参观家。
二楼的杂物间内不似一楼这般规整,倒像很久没人踏足过,地面摆放着好几个大大的纸盒。
舒岁安拆封时,上头的灰尘呛得她鼻息受窒,里面放着都是旧时的一些陈年旧物。
她沉默的看上了许久:断了线的风筝、陈旧的娃娃、以前捏的泥巴陶艺作品以及她的画笔。
舒岁安从底层翻出一只哑音的八音盒,她轻轻扭动,上面的旋转木马在纹丝未动,如果零件不坏的话,想必木马会随着音乐不知疲倦的转动。
她放了回去,而后起身把箱子掩上。
这个旋转木马,是她过生日的时候奚鹃送给她的礼物。
仿佛......前尘往事。
叶君尧靠在门框上静静地看着她,也不阻挠,在看见她手指停留在那处时,心不由的紧了一下,随即又放下了。
因为他捕捉到她难得的一抹笑,是释怀的笑。
小时候她也被娇宠着长大,总觉得最幸福不过便是收到各种小礼物,她始终傻傻的坚信她的人生就像着小小的旋转木马一样,甜蜜幸福。
直到父亲离世,舒岁安才相信这个世界上并没有最美好。
美好的信念一朝被毁灭,她只能把过去的那些美好掩埋,青春有了瑕疵,对爱的定义也有了瑕疵。
当时她不明白奚鹃,如今想来,人生来便是自私的,总会下意识的选择当下最优解,只不过现实大于选择,她选错罢了。
年少的她怨恨过,也诅咒过。
最后留给她的也只有小小的一座孤坟,她想,拥有爱情也不一定可以收获幸福。
......
这天午后外出,天空飘起了小雨,尚未演变成大雨,但仅仅只是过了一条街,那雨却越下越大,最后却演变成滂沱大雨。
舒岁安只得站在一家书店门外躲雨,门外拴着一条狗见到生人就一直“汪汪汪”的大叫,舒岁安只得往一旁躲了躲。
她无意惊扰他人的清静。
“囡囡,进来吧,外头冷。”里头有一把女声响起,舒岁安回望,是书店收银台的老板娘,她一边看视频,一边煮着甜汤。
她轻声道谢,而后入门才发现自己的发丝都滴落着雨水。
老板娘好心的递过了一条干净的毛巾,让她清理一下身上的雨水,舒岁安犹豫片刻,没有推脱接过,不是矫情的时候,她的身子骨经不起一丝折腾,还要再等等。
这场雨来得猝不及防,舒岁安也不确定它什么时候会停下来,原本担心站在书店门口会叨扰了她做生意,但又想了想,这种雨天,出门的人想必少之又少,于是心里稍稍没这么焦急难耐。
片刻后,老板娘从2楼走下来,默默地递给舒岁安一把伞。
“雨太大了,你先用吧。”
雨伞的颜色很低调,像天气那般的沉郁。
舒岁安再次说着“谢谢”和“不用”,雨大概很快就会停下来。
她是这么想的。
“伞借给你,你得空路过,随时还给我即可。”女人把伞直接塞给她,语音淹没在雨水里,有些温润。
舒岁安看了看怀里的雨伞,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书店,女店家依旧忙碌着自己手头上的活计,并没有任何的其他表示。
移开眸子,舒岁安撑开了伞,而后朝书店店家说了声“谢谢。”,只是不知是不是店家没听见,她并没有任何反应。
雨幕中,水流沿着雨伞肆意的流淌,舒岁安的背影在雨中渐行渐远,不曾看到适才书店中有一个男子站在书店门口看了她许久、许久。
男人掩下眼里浮起的黯然,而后淡然的朝女店家说了声:“谢谢。”
店家搅拌着手中的甜汤,有些糊底了:“收钱办事罢了,您请便。”
随即男子同样撑起了手中同色的雨伞,走进雨幕。
他想,同淋一场雨,是否也可妄想一下共白头?
杜泽恭敬的在旁侧的巷子里为他打开了车门:“先生。”
“走吧。”
......
翌日天晴,舒岁安前去还伞,开门有响亮的铃铛声响起,但店内没有人。
舒岁安看着门前挂着的牌子:店家不在,有事自便,需要联系请拨打:1*********
她把伞放回在收银台,找来了纸笔,留了一张纸条:“归还好意,谢谢。”
走出书店,透过苍白的手指,她仰脸看着天际高悬的太阳,太阳挂的时间太久了,已经生出些许倦意。
接连两日出门走走,看到既熟悉又陌生的街道她有些不知所措。
街道上的花像是因为春暖花开,应景得很,风一吹,就好似雪花翻飞的落。
她不期然会想起淮安市,小芦筑的庭院何其相似,她只敢想到这里了,也只能想到这里了,那里的人不敢再往下想。
中午,叶君尧把她带去医院探望易衔辞。
她在医院附近的苍蝇小馆打包好1份餐食给叶君尧,上车后他接过并没有马上用,舒岁安帮他揣在怀里,以免泄了。
午餐过后,叶君尧带着舒岁安上去住院部。
易衔辞在午睡,叶君尧把她带去赵文溪的办公室,赵文溪是主任级别有自己独立的办公室,入门便见她在趴在桌上歇息,胳膊底下还压着一本簿子。
舒岁安把手中的餐食放在茶几上,叶君尧看着她手底下压着东西睡得不安稳,便也随手拿起簿子看,“叶君尧”这几个字宛如压在他胸口,原本在他手里的簿子“啪嗒”一声就砸落在了地上。
舒岁安不知其中隐晦,捡起来看了看,轻声呢喃:“心悦君兮君不知。”
赵文溪被惊醒,叶君尧和舒岁安竟是出奇默契的,谁也没有开口说话,舒岁安倒不是真的傻,她悄悄地合上簿子重新放回书桌上:“您好,赵医生,突然冒昧到访,给您带了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