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边境。
傍晚,红霞万里。
一处山洞外。
不可说不停地张望着前方冰冷的巨石,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怎么还没来!”
不可说抬头看了看天空,晚霞映在他滑稽的两撇胡子上,随着他急促的呼吸,忽明忽暗。
期间,不可说时不时回头瞧一眼深邃的山洞,焦灼地揪着自己的袖口,也不知这山洞的尽头究竟有什么让不可说如此忌惮的人物。
这种焦虑不断撕扯着不可说脆弱的神经,怕是再拖延半个时辰,他必然会成为一个得了失心疯的癫人。
好在上天垂怜,不可说不断扩散的瞳孔终于缓缓收缩。
巨石的影子在移动。
亦或是说其中一段小影子正在快速剥离。
虽然这段小影子在诺大的巨石阴影中不值一提,但对于不可说而言,却是拯救生命的庇荫。
这是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
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人群中一眼便会忘记相貌。
这种人最适合做暗桩。
谁也不会记得和他说过什么,相对的,谁也不会担心他有另一个身份。
“有人跟着你吗?”
不可说一边忐忑不安的四处观望,一边动魄惊心的接过暗桩男子递来的一卷画像。
“绝......绝对没有,我这一路都很小心。”
他做暗桩这一行很多年,但这一次,他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心悸,这是他入行以来第二次这么惶恐不安,第一次是因为杀人。
“就是这个东西吗?”
不可说再一次询问,他怕失手,对于他而言,失手就等于死亡。
“对......对......”
暗桩男子因为极度紧张,回应了两下便失了声,只能疯狂的点着头。
“你紧张什么?”
不可说的问题很滑稽,六神无主的他看起来比面前的暗桩男子还要魂不守舍,更未发现自己的音调开始变得尖锐。
暗桩男子警惕地扫视空旷的四周,极力压低自己的声音。
“我......我见到那个女人了。”
“女人”——这两个本应是让二人眉飞色舞的字眼,却让暗桩男子和不可说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特别是不可说,本就急促的气息开始紊乱,他感觉自己的咽喉仿佛被人死死地掐住,喘不过一丝气来。
“不可能!她......她怎么可能还活着?这不可能!”
不可说撕扯着喉咙,低声咆哮,说是否认暗桩男子,但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安慰之语。
“我......我真的看到了。”
暗桩男子言之凿凿,眼神惊恐的看着不可说手里的画像。
“你别胡说啊!”
不可说再度呵斥,但明显拿画像的右手开始剧烈颤抖。
“老哥,我什么时候说过胡话,我.....我真的看到了。”
暗桩男子嘴唇发白,似乎单是回想就已然魂飞魄散。
“这......这可是秦朝的壁画啊!”
不可说清楚暗桩男子没有理由欺骗自己,但是他实在没有办法接受如此荒唐的事实。
“千真万确,我那些兄弟你又不是不认识,为了拿这个拓本,几个兄弟都死在那个山洞里了.....而且......”
暗桩男子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不可说立刻打断,并强塞了一袋银子在手里,暗桩男子看了眼手里沉甸甸的袋子,不清点,不掂量,就这么待在原地,一语不发。
“你......快走,快走!”
不可说催促着暗桩男子赶紧离开,这种诡异的话题,他一刻也不想多谈。
暗桩男子抬头看了眼不可说,接着小心翼翼地将钱袋子收入怀中,最后头也不回的重归那片阴影之中,直至与那片阴影浑然一体。
不可说呆在原地,目光呆滞,久久不行。
晚霞依旧绚烂,微风依旧和畅,但不可说已然嗅到了空气中传来的血腥味道。
“该躲一阵了。”
不可说一边腹诽,一边缓缓没入身后的山洞之中。
一炷香之后。
不可说身处一间诺大的溶洞之内,云烟氤氲,四周熊熊燃烧的火盆映出十来个面色阴沉的江湖客,但不可说只将目光锁定在一人身上。
那是一位身着红色长衣的男子,本是俊朗的相貌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妖异,他的身旁有一位着长衫、穿木屐的棕发男子,斜靠在石壁上,一脸玩味的盯着不可说。
但是不可说的注意力只在红衣男子的身上,因为他付了定金。
红衣男子打量着不可说,很快眼神游移至身旁一位身着淡绿外衫的冰霜美人,嘴角微微上扬,这笑容不知是嘲弄不可说,还是赞赏美人的容颜。
但那冰霜美人和不可说却对这笑容有出奇一致的理解。
火光摇曳,不知哪来的山风,不可说的眼前忽然一阵昏暗。
一刹,火光如初,洞内通明,但不可说眼前的火光却被遮挡。
因为他的面前站着一位美女。
惊人的容貌,婀娜的身姿。
当然,还有一阵醉人的芬芳。
但不可说却面如死灰,他不敢有丝毫亵玩之念,这里不是怡红院,这里是“九天”的据点。
红衣男子是朱雀。
木屐男子是玄武。
冰霜美人是朱雀宫张宿堂堂主张月鹿。
张月鹿一语不发,伸出纤纤玉手。
不可说迟疑了片刻,一睹面前虎视眈眈的众九天门徒,终究还是交出了手中画卷。
按照规矩,他本应该收到剩下的酬金,才能将画卷交付,但是很有可能,这剩下的酬金就是自己的性命。
有钱没命花和有命没钱花,不可说分得清,更选得清。
画卷很快易手至朱雀掌中,火光下,朱雀徐徐展开此卷。
“就是她?”
惊人的样貌,纤细的身段,迷离的眼神和神秘的微笑。
“还挺标致。”
玄武的这句话听起来是调侃,但实则是玄武让自己镇定的强装之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