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荻无容从容应答。

鸿惊宇却没有去看两人，而是将目光落在了纱帐之后。

贺天罡少也卑贱，出生田舍，在战场上奋战一生才有了如此威视，而他的女儿是什么样子的呢？

鸿惊宇见过贺天罡的画像。长得并不丑。

但如果女子长成那样，委实不算好看。

当然，在鸿惊宇的心中，一个人长相如何不影响他的判断。但外貌也是重要的筹码之一，这也是敏君雪教会他的重要事情之一。只有近距离看过这个即将影响天下局势的人的面貌，了解她的性情，正是他此行的目的。

而对方的生命的安危也恐怕将取决于此。

想到这里，鸿惊宇的目光重新罗辉了荻无容身上。

只见荻无容已经和贺天罡完成了第一波试探，对彼此的身份和来意已经了然于胸。

“你此行的目的是何？你要如何才肯救治春娘。”

春娘？

荻无容和鸿惊宇立刻反应过来那是贺天罡女儿的名字。

“无容本来是希望能和都护交好的，所以带来了无容祖传的一枚神药，用以作为都护寿辰的礼物。未料到，如今竟然有这样的用处。看来是上天的意思。”

贺天罡却似乎懒得和她打机锋，竟然直言不讳道：

“你是想为蒋毅勤求情来的吧。”

荻无容悚然一惊，显然没有想到，贺天罡竟然了解情况到了这一步。

昭义节度使蒋毅勤，也是近两三个月才和幽王起了联络。有蒋毅勤作为跳板，对京师的威胁不言而喻。幽王虽然不指望蒋毅勤能一朝倒向自己。但什么事情没个开始呢。只要有机会能接触蒋毅勤，凭借幽王的手段，收服对方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贺天罡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通过打仗吗？

怎么可能！

“都护开玩笑了。只是蒋都护自己上表请罪，朝廷也有意放过，幽王也希望贺都护您能安心在家修养，毕竟小主病好之后，您也可以一享天伦之乐，何苦要去战场，打仗辛苦，耗费钱财不说，自己人打自己人，岂不是让荻戎笑话。”

蒋毅勤上表请罪，涵王却大发雷霆，没有几个人赶去触这个眉头。一旦朝廷下旨绞杀叛军，要求蒋毅勤卸任，或是派人前去昭义收复。不是贺天罡就是田先安，贺天罡为了救女儿如果同意上表为蒋毅勤求和，对于整个朝廷，和天下大势或是贺天罡管辖的河西来说，不亚于一场九级地震。

答应这个条件，不仅仅是答应了这一件事情，后面还有无数的陷阱和变化将随之而至。

所以，荻无容说的情真意切，贺天罡也没有中途打断。直到她说完了。贺天罡还沉默了一会儿。

好一会儿，荻无容甚至内心猜测他要拒绝了，毕竟，一个女子怎么能和天下大势相提并论……

但是终于，贺天罡说话了，他那一直以来沉静有力的声音里恍惚间透出一丝疲惫来：“你真的有办法？”

这一声仿佛惊雷的话语让荻无容面露喜色：“那是自然，若是无法，晚辈怎敢放肆。”

“那就……”

“慢。”

一个沉静冷漠的声音忽而打断了贺天罡的命令。

荻无容面色一变，却是贺天罡正要同意，而她背后的人竟然在关键时刻出声阻止。

靠！

早知道就不和他一起了！

但原也是因为担忧鸿惊宇有办法救治，荻无容这才缠了上来。

整理情绪，荻无容转身，笑颜如花：“鸿明兄，可有别的见解。要知道无容手上乃是我舍身山庄百年珍品，上上代留下的神药惜阴丸，传说中能活死人肉白骨，有返老还童、使人重焕生机之用。莫非，鸿明兄以为你有更好的办法来救治小主？”

她不说“你也有办法”，而是说“你有更好的办法”。

里面包含的意思却截然不同。

荻无容知道鸿惊宇的难缠，他若是没有把握，绝对不会强出头，但荻无容相信。他的办法绝对不会比荻无容的更好。

甚至可以说，天下间再也没有比这颗神药更好的办法了。

如果鸿惊宇先说了自己的办法，贺天罡不见得会选荻无容。但既然荻无容先说了，有这个办法摆在这里。一切其他有副作用的治疗办法，对于贺天罡来说都不是最好的选择。

荻无容有把握，若是鸿惊宇提出的办法是有很大副作用或是不安全的，贺天罡一定会选择她。

事实上，贺天罡的心理虽然不准备全盘答应荻无容的要求，还要想办法降低万一答应后将对局势的影响讲到最低的办法。却已经做好了暂时不去攻打蒋毅勤的心里准备。

所以，鸿惊宇的及时雨，无疑是荻无容的火上油。

所以，在荻无容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鸿惊宇只是冷淡的瞥了她一眼，也不朝那屏风后万人之上的大人物行礼。只是缓声道：“在下有办法能救治小主。风险只在在下身上。在下也没有任何要求或是愿望希望贺都护实现的。还请都护让我等勉力一试。”

荻无容闻言阴险了笑了。

而贺天罡的身影也忽然出现在屏风旁边。

“无偿之助，必有其患。”

他衣着简朴，背负双手，神情疲惫，满面倦色，言语和神志却无比清楚：“你不求回报，却甘貌风险，所求恐怕还要胜于幽王吧。”

鸿惊宇俊雅的面容上满是冷漠之色，声音平静：“在下做这件事情并不是无偿的。只是偿还的人不是都护罢了。”

“你什么意思？”

提问的人是一脸不爽的荻无容。

鸿惊宇一脸淡然之色：“你忘了你上次在颐都背叛我的事情吗？荻花，你我之仇，我可是没有忘呢。让你办不成事，就是我最好的报酬。”

“你！”

荻无容瞠目结舌，知道他完全是在胡扯，但自己却不能解释，半响恨恨的挥袖。不说话了。

贺天罡看着两人的做派，挥挥手，一个侍从忽然从屏风后走了出来：“都护。”

“去找孟长史来，说要他验药。”

荻无容先是心里咯噔，吃惊于在场还有人她却没有发现，听到贺天罡的吩咐忍不住松了口气，得意一笑。在她身边鸿惊宇却不动如山，仍旧一脸平静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