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春茴本是想要装病,但奈何是真病,到了半路就烧的昏了过去。蔡斗把她甩在地上,也丝毫没有觉察。
等到了晋阳,进了都护府。一路上昏昏沉沉,躺在帐子里,周围人来人去,只感觉格外嘈杂,屋内熏着淡香,却混杂着浓重的药味,金针刺穴,只感觉痛的想要再挣扎,却奈何就是醒不过来。
待到烧慢慢退了,有几次人醒了过来,却和之前在悦福客栈一般,没有办法起身,也叫不动任何人,因此在别人眼中,也就成了一直昏迷不曾醒来的模样。
但意识却逐渐清醒,有时候甚至能听到别人的对话。
也就是这个时候,一直以来,在她内心深处深深困扰她的疑惑再次发作起来,那些敏感又繁杂的情绪借机出头。又好多次,她都想干脆死了算了。活着只是拖累那个一直为了她五天五夜不肯去休息的男人罢了。
但是那只紧紧攥住她的手不肯撒手,他握的没有用力,却那么不舍。让人感到痛心。
以至于有多少次,贺春茴醒过来,希望能看一眼,能对他说一句话,哪怕没有什么用,至少也要安慰安慰他。
多年不曾相见,见面便是别离。
这种痛苦贺春茴已经品尝过了,所以她多么不想贺天罡也品尝到那样苦涩的滋味。
穿越之前,在她终于鼓起勇气,返回老家,去见爷爷的那天晚上,她质问了他,为什么要那么对她。对她好,却始终要求她做个普通人。为什么始终无法放下心结,只是把她当成一个传承的媒介,而不是亲人。但是贺春茴最想说的不是这些,她只是去告诉他,为了亲情她可以放弃一切。她可以去做个普通人,一辈子不显露天赋,一辈子都不展露所学。只要这是他希望的。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永远……不要……”
不要知道?不要明白?不要什么?
结果,爷爷在对她说了那样奇怪的话之后,就倒了下去。
贺春茴不可置信的发现他心脏停跳了,她疯狂的翻箱倒柜,却找到了一大堆的药和早就写好的交代后事的信件。
她恨恨看完信里对她的要求,希望她不要让人发现他的身份。
贺春茴只能擦干眼泪,又把弄乱的东西放回去,拿走了爷爷不希望外人看到的关于鬼谷子的一切书面的东西或是实物。冷静的打电话叫来救护车,而后,处理后事,表现出一个正常人对失去亲人的感伤。
直到三个月后,她出现意外,来到大乾,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仍然历历在目。
并不强烈的求生欲,迫使她做出了让魏嬷嬷返回晋阳破坏布局的决定。也是让她在抵达晋阳,接受针刺治疗后仍然兴致缺缺,精神不济,沉睡不醒的罪魁祸首。
人的想法对身体真的有很大的影响。
高烧迟迟不退,正是她胡思乱想最好的证明。
当她听到“就算不是今日,就算不是今月,迟早也会……”这番话的时候,她是无动于衷的,但当贺天罡的眼泪落在贺春茴的手背上,那种灼热的感觉引发了心脏的共鸣。从来没有父亲,因为母亲未婚先孕生下的她,渴望亲情,渴望他人的爱的她,第一次体会到了,别人对她的真心。
这种触动,大约转化成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所以,当第六日的清晨,她从梦中醒来,眼前又是纱帐,一片寂静之中,她终于唤了出来:
“来人……”
那微弱的声音贺春茴没有指望任何人听到。
“来……”
所以,当她准备着再次呼唤,而纱帐却突然被掀开的时候,她情不自禁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那是一双看似冰冷深沉,实则平和静默的眼睛。
他看着她,带着一种审视和评判,仿佛在对她说,你是谁?你能做什么?你想要什么?
然而,在她没来得及进一步窥探他的内心之前,他所有的情绪全都隐藏不见了。只剩下一头黑色长发半束,眉长入鬓,双目点睛,唇如薄刃,冰冷而俊俏的面孔,和一身广袖白衣。腰间鲜红色玉珏垂下,明黄色的丝线根根精细,看上去贵重而繁复。与他一身简素形成鲜明对比。
奇怪的冷冰冰的帅气的陌生人,这就是贺春茴对鸿惊宇的第一印象。
“小主醒了,感觉如何?”
他的声音清冽,发人深省,纤长的手指伸出,探了探贺春茴的滚烫的额角,又蹙眉道:“看来是不太好了。”
顾不上去问对方的身份,贺春茴咧咧干裂的嘴角,气若游丝:“劳驾,水……”
水递上来了,贺春茴想要自己使力,却未料,男人突然凑过来,将贺春茴抱在怀中,不顾她的惊呼,双手牢牢拦住了她的腰身。眼看贺春茴面带惊色,惶然不已,他竟好似奇怪的人是贺春茴一般,语带疑惑道:“不喝了吗?”
这这这……
贺春茴几乎以为自己烧糊涂了。
古代人都这么……这么开放的吗?
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不想承认自己是害羞的贺春茴,却又没有力气,无法挣脱,喝了几口水,脸色通红,踹息着问道:“你是谁?我在哪儿?都护……我阿耶呢?魏嬷嬷说我睡一觉醒过来就可以看见他的。”